按照秋渭水的說法,她們爺倆要在島上待一天,下午搭張有信的順風船回去。
於是王向紅給他們安排了房間,他家屋子多,爺倆一人一個房間。
這樣吃過飯後王憶和秋渭水收拾餐桌,王向紅領著葉長安先去看電影。
與民同樂。
收拾碗筷的時候秋渭水說:「我爺爺今天是來找支書打聽你情況的。」
王憶說道:「這個我看出來了,他肯定得打探一下我的底細呀,我們支書為人剛正不阿,是個值得信賴的老黨員,他自然會來找我們支書打聽。」
「怎麼樣,他打聽到的消息樂不樂觀?我是不是一個值得他孫女託付終身的人?」
秋渭水聽到這話拿拳頭捶他後背:「你少得了便宜又賣乖,支書對你什麼樣你比我清楚,你在支書、在社員們心裡什麼印象還用說嗎?」
「你看看我爺爺晚上吃飯的態度,怕是支書在他面前下軍令狀來給你擔保啦!」
王憶嘿嘿笑。
這都是不出所料的事。
他對今天的一切挺滿意的。
老爺子來考核他的為人這點他有信心,只要是在天涯島上打聽他,那從會說話的小孩到快不能說話的老人對他都是只有一個評價:
好!
哪裡好?
哪裡都好!
讓他感到驚喜的是老爺子會動用私人關係給島上弄兩千隻白羽雞。
這就避免了他還得從22年搗鼓雞苗的事。
22年有的是雞苗,可是能利用82年的資源解決問題肯定還是不要去動用22年資源為妙。
他的秘密太大,該謹慎的時候還是要謹慎!
第二天就是禮拜六了,島上的娃娃不上課要勞動,幫助家裡攢點工分。
這讓葉長安挺遺憾的,他本想聽王憶講一堂課。
從秋渭水口中明白了他的想法後,王憶說道:「爺爺這個簡單,兒童節那天放假來著,這樣我把那天的課程給學生補一補,讓他們回來上學吧,他們肯定願意上學。」
他這話不是來虛的,今天島上絕大多數學生是願意上學的,因為他們不上學的話要上工賺工分——
上工可不是上體育課,他們是去幹活不是去玩的,哪怕是學生這種半勞力也是有工作完成度要求的,所以很累。
除了王狀元那種奇形怪狀的崽,多數孩子寧願上學不去幹活。
葉長安擺擺手說道:「不用,該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不要因為我搞任何的特殊化。」
「反正以後還有機會。」
王憶笑道:「對,以後有的是機會,要不然這樣,我給育紅班的學生上課吧,爺爺你去聽一趟育紅班的學習課怎麼樣?」
葉長安爽快的說道:「好,你是祖國花園裡的園丁,學生們都是花園裡的花朵,育紅班的小同志——小朋友們是花苞,我今天來看看你這個園丁怎麼修剪小花苞。」
因為缺乏教師,育紅班平時都是助教們來代課。
王憶從三年級選了四個有耐心、溫柔懂事的女學生來做育紅班的助教,一個正助教、三個副助教,其實就等於是小保姆了。
執教育紅班不難。
王憶把22年幼兒園那一套拿到這個時代了,準備了自己裁剪的小紅花,每天表現好就給獎一朵小紅花,積攢小紅花可以換東西。
所以小布丁們為了贏得小紅花表現都挺乖的。
今天四個小保姆都在這裡,因為育紅班沒有周末假期,這就是個看孩子的地方。
小學生們好歹能幫家裡、幫生產隊上個工,這些小孩可不行,以往還要家裡老人來看護,有了育紅班後老人們得到了解放,不用看孩子了,又可以去上工多多少少的賺點工分了。
王憶走過去的時候女學生中擔任正助教的王東蘭喊道:「王老師來了,同學們都有,起立!」
正在午後陰影里玩鬧的小布丁們紛紛站起來七嘴八舌的喊:「王老師好。」
還有的機靈,喊:「小秋阿姨好,爺爺好!」
葉長安笑的合不攏嘴,鼓掌說道:「小同學們好。」
他給王憶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繼續課程。
王憶對王東蘭說:「今天王老師來領著同學們上課,你們來觀察學習我怎麼帶育紅班的小朋友上課的。」
王東蘭點點頭,和另外三個副助教分列兩邊站定。
育紅班是特殊時刻的產物,到了九十年代開始便大規模的改名為幼兒園了,現在沒有幼兒園的說法,小孩都是育紅班的小戰士,這是為國家培育紅色小戰士的地方。
他們年紀還小,沒有課程,每天的工作就是玩。
寓教於玩,王憶讓他們在玩遊戲中去識字、認數,給他們進行啟蒙教育。
當然不是一上課就要開始上重頭戲的學習遊戲,平時小布丁們玩的都是老鷹捉小雞、猴子撈月亮、抓特務、丟手絹這樣的遊戲。
王憶揮揮手說:「同學們好,大家坐下,王老師今天領著同學們做遊戲好不好?」
「好!」這次回答異口同聲。
所有學生都是帶著板凳來上學的,小學生帶高板凳,小布丁們帶小馬扎、小木墩之類。
他們坐下後,王憶便說道:「今天上課之前呢,老師要問問同學們,你們有沒有什麼想要提的問題?有的話請舉手!」
草鞋立馬舉起手來。
王憶看向小布丁們,有一個指著草鞋說:「王老師,花兒要說話。」
花兒是草鞋的綽號。
他的大名叫王探花。
大膽給三個孩子起名起的很個性,小名一個比一個土,大名卻是成套的拉風。
老大王狀元、老二王榜眼、老三王探花。
他應該並不是希望三個孩子學業有成,只是他大名叫王祥臭,這名字讓他小時候備受嘲笑,他從少年時代就發誓自己以後有了孩子一定起好名字。
而在他有限的學習經歷中他發現了狀元、榜眼、探花這一套三個古代學業上的好稱呼。
於是三個孩子就這麼有了名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這人太死板了,老大王狀元這名字沒話說,老二是姑娘卻叫王榜眼,老三是小子叫王探花。
當然這兩個名字對於有學問的來說沒什麼好笑話的,畢竟榜眼和探花都是好詞,可以代表父母對孩子的熱切期盼。
奈何島上人沒有文化!
他們不知道這榜眼和探花是什麼意思,就給倆孩子起外號,老二叫大眼,老三叫花兒。
王憶看向說話那孩子說道:「王大力,老師說什麼來著?誰要說話就舉手,由老師點名來回答問題。」
「你沒有舉手就說話了,那老師先警告你一次,兩次警告你今天的小紅花就沒了。」
王大力趕緊捂住嘴。
王憶指向草鞋說道:「來,王探花同學有什麼問題要問?」
草鞋說道:「王老師,我們也要學武功,我們也要練太極拳!」
其他學生要跟著嚷嚷,但王大力剛被警告一次,他們學乖了不說話,跟著一起舉手。
顯然都是同樣的要求。
王憶耐心的說道:「同學們不著急練太極拳好不好?今天王老師教同學們玩新的遊戲,好不好?」
王大力舉起手來。
王憶對他點點頭,王大力趕緊站起來說:「可是王老師,我們不能練武功,也沒有哥哥他們那樣的陀螺,我們怎麼什麼都沒有?」
其他小布丁連連點頭,一個個又開始豎起胳膊。
王憶笑道:「今天老師給你們帶來了玩具,這份玩具是只有育紅班同學才能有,好不好?」
「好!」學生們歡呼道。
王憶說道:「玩具待會才能拿出來,咱們先玩找數字的遊戲好不好?」
找數字是很簡單的遊戲,小布丁們集合起來隨機排隊,從頭開始報數,報數之後解散,讓他們隨便玩。
玩一會再集合,他們就要向王憶報自己找到了什麼東西。
報『1』的孩子要給他看剛才找到了一個什麼東西,報『2』的孩子要展示他找到了兩個什麼東西,以此類推,報數字幾就要去找幾個某樣東西,什麼東西都可以,一般是找樹葉或者石子。
這遊戲已經玩了倆月了,很有效,一群小布丁不只是認識了20以內的數字,還知道具體怎麼數出來。
除了找數字還有找文字。
王憶或者助教們會把一些寫了簡單字的紙條藏起來讓他們找,找到後便來跟著助教學習這個字,學會後要說一句包含這個字的話——簡單版的造句。
這兩個遊戲看起來簡單但對小布丁們進行的教育很有用。
能認字會數數在育紅班已經了不起了,王憶還通過遊戲讓他們對數字產生直觀的印象、能夠用文字來造句,這讓葉長安看的嘖嘖稱奇。
兩個遊戲玩完了,王憶看到秋渭水坐在陰影里倚著牆壁抱著膝蓋看他和孩子微微笑,便說道:「王老師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喜歡小秋阿姨嗎?」
小布丁們七嘴八舌的喊:「喜歡。」
王憶笑道:「那讓小秋阿姨教你們唱一首歌好不好?」
「好!」
秋渭水沒想到自己吃著瓜結果房塌了,她趕緊擺手。
一對一的教導還好說,一對多特別是去面對多個陌生孩子她會下意識的焦慮。
王憶覺得她需要去嘗試著跟外界妥協,光靠藥物不行,產生藥物依賴就麻煩了。
他去拉著秋渭水說:「你看到了,他們都很乖的,你不需要有什麼壓力,就是自己唱歌、讓他們跟著你唱歌。」
「你想想,春天百花開,你可以領著他們在山坡上草地里唱《我們的祖國是花園》。」
「夏天天氣熱,你可以領著他們在樹林裡聽著蟬鳴用樹枝編織著小帽子唱《小草帽》。」
「秋天秋高氣爽,你可以領著他們去海上唱《讓我們盪起雙槳》。」
「到了冬天寒風呼嘯、白雪皚皚,你可以領著他們唱——唱什麼你自己決定!」
「這多好呀!」
他知道秋渭水聽吃理想主義這一套的,當初他就用北大荒春夏秋冬那一套話成功的糊弄了這姑娘。
於是,姑娘再次被糊弄。
她被王憶說的心動了,便絞了絞手指說:「那我試試吧,可是我今天教他們唱什麼?」
王憶說道:「唱《我愛首都天安門》吧,這首歌很歡快很好聽。」
主要是助教們教小布丁們唱過,這樣可以給秋渭水一個正向積極的回饋。
這樣秋渭水來教兒歌,王憶跟葉長安坐在了一起。
他感嘆道:「可算能休息一下了,嗓子冒煙了。」
葉長安笑道:「王老師你教的很好。」
王憶無奈的說道:「其實我教得不好,教育的真諦是有教無類、因材施教,我只能做到有教無類,做不到因材施教,沒辦法,我們學校的師資力量太差了。」
這話其他時候說沒問題,如今他面前做的是縣裡一把手,未免有吐苦水逼支援的嫌疑。
他反應過來趕緊解釋:「爺爺你了解我的,我只是跟你隨便聊天,這話沒有別的意思……」
「你有!」葉長安板起臉來,「你嫌國家給咱們外島小學的支援不夠。」
王憶說道:「真沒有,我知道現在國家師資力量匱乏,外島的小學都嚴重缺乏老師,所以我理解國家和教育局的難處。」
葉長安不跟他說話了。
好像生氣一樣板起臉來。
他也不看王憶了,盯著秋渭水和小布丁們看。
秋渭水拍著手打拍子來領著學生們唱歌,然後『我愛首都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的整齊歌聲響了起來。
教育難度的降低、正向反饋的出現讓秋渭水心理壓力銳減,她臉上的緊張之情漸漸緩解,開始露出笑容。
這首歌唱完,秋渭水很高興也很衝動,說:「同學們唱的很好,小秋阿姨待會給你們發糖吃好不好?」
這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一群小馬蜂頓時蜂擁而上紛紛喊:「好!」
「小秋阿姨唱的最好!」
「跟著小秋阿姨再唱一遍!」
「小秋阿姨再領我們唱一遍!」
秋渭水還是單純,她並沒有意識到小布丁們的積極源自於『發糖吃』,還以為自己的歌聲很動聽把他們打動了。
於是她拍手打著牌子又領著小布丁們開始歡唱。
葉長安突然扭頭看向王憶,說道:「從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以來,咱們的幼兒教育事業在蓬勃發展。」
「中央在80年的幼兒教育經驗交流會上發布了《幼兒園教育綱要》的試行草案,正在努力解決幼兒教育師資力量嚴重匱乏問題。」
「國家正在有計劃的發展幼兒師範學校,對農村實行定向招生、定向分配,也在試行計劃外招收不包分配的農村學生參加職業幼師班的政策,以為農村地區培養更多的幼兒教師。」
「現在城裡的育紅班、幼兒園也是缺乏老師的,這方面我作為領導幫不上忙,不過我作為一名爺爺可以給你幫上忙。」
「讓小水來你們育紅班當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