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深得王向紅心思。
他凝重的說:「王老師說的一點沒錯,不要看著掙錢就死命往錢眼兒里鑽,掉錢眼兒里不是好事。」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慢慢來,走的踏實點!主席同志說過的,『不要好高騖遠,欲速則不達,還沒學會走呢就想著跑,這樣是萬萬不行的』。」
秋渭水領了一沓錢向王憶示意。
王憶帶著照相機離開。
今天是禮拜一,學生們升旗上課。
王憶讓秋渭水幫忙帶育紅班,先逐漸熟悉一下小朋友,以後她正式退出文工團後就要來當幼師了。
上午課程結束,王憶對學生們說:「同學們正式養雞了,老師請大家吃個雞蛋餅,然後等到你們的雞下蛋了,我就用你們雞下的蛋給你們攤雞蛋餅,好不好?」
學生們瘋狂叫好。
王憶在時空屋裡有的是雞蛋,他自己打碎了打了一盆子,然後攪和之後往裡加入醬油。
為什麼加醬油?因為海養雞的雞蛋黃太黃了,比較之下22年養殖廠出來的雞蛋看起來太大顏色太淡。
再說攤雞蛋餅加點醬油也不錯,這樣可以不用鹽了,增加鹹味。
他把雞蛋端給大迷糊,讓大迷糊往裡和面,再由漏勺切蔥花來攤雞蛋餅。
漏勺拎出個袋子,說:「校長,我泡發一些槐花,今天咱來一個槐花雞蛋餅行不行?」
王憶說道:「好啊,回憶一下春天的味道。」
大灶的活交給漏勺和大迷糊,他挎上照相機領著秋渭水去島上拍照。
途經大隊委的時候王向紅正要回家,他看到王憶挎著照相機就指著問道:「王老師,你這是真傢伙?」
王憶說道:「對,真傢伙,跟滬都陳谷同志借的,借過來給咱生產隊拍點照片。喏,這是一台舊機器。」
相機保存完好,但上面有明顯的歲月痕跡。
正好他曾經給陳谷送過一台相機,而且是一樣型號的相機,這樣以後要是陳谷來島上,他提前叮囑一下陳谷就說自己是借過對方的相機,讓陳谷給他打個掩護。
王向紅沒懷疑什麼,他乾笑道:「我聽老徐說過,這拍照片還需要花錢買膠捲、花錢沖洗膠捲,可不少錢呢,所以你可別亂花錢了,你給小秋拍幾張,咱生產隊可算了吧。」
王憶說道:「支書你別啊,我想著給你和天涯二號拍點照片,以後掛在大隊委里多好呀。」
王向紅想了想還真饞了。
他自己不饞拍照片,可是跟天涯二號一起合影的話……
那就饞!
於是他搓著手不好意思的說:「我有照片,年輕時候在部隊拍了好幾張呢,打完渡江戰役後還在總統府給拍了一張,是報社的記者同志給拍的。」
王憶問道:「呀,這可是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那照片呢?」
王向紅沮喪的說:「在總統府門口拍的那張照片有一年暴風雨太厲害,把咱島上好些屋頂給掀了,把我的照片淋濕了。」
「後來天氣好了我出去曬照片,結果他娘又起了一陣大風,給颳走了!」
這種事真讓人沮喪。
王憶有類似經歷,他大學時代拍了一些照片存在個U盤裡,結果後來U盤出問題了,自動給格式化了,照片全沒了。
這讓他懊惱很久。
他對王向紅說:「所以我再給你拍一張,拍你跟天涯二號的,這一樣有紀念意義。」
王向紅搓搓手羞答答的說:「那、那成,那別拍我自己的,等下午東方回來了,拍我們一家子的吧。」
王憶說道:「我有的是膠捲,走吧,以後我給咱生產隊拍一堆,這種事不能怕花錢,支書,老話說的好,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這相機啊,就能把寸光陰給你存住,所以咱不在乎膠捲那點錢,咱都留個影、留個紀念,以後上年紀了回頭看看,你說美不美?」
王向紅暢想著自己老的攤在床上時候看自己跟天涯二號合影照片時候的場景,然後下意識笑了起來:「美,美得很!」
他領著王向紅和秋渭水直奔碼頭而去。
此時碼頭沒有人,只有海水嘩啦嘩啦的拍打著海岸。
日日如此,夜夜皆然。
王憶讓王向紅先上船去握著船舵擺好姿勢。
王向紅特意戴上墨鏡。
王憶指點著他說道:「擺個姿勢,支書,先別往前看,先看鏡頭,我給你來個正面照。」
「來,正面照拍完了,你往前看,對,看海里、往海面上看,我再給你拍一張照片。」
「好嘞,支書咱們來外面,再給你來一張和天涯二號整體的合照!」
他給王向紅一連拍了三張,王向紅不好意思的揮手說:「行了、行了,這都是錢呀。」
「哪裡有錢?」正在海邊摸蝦的王狀元聞訊而來。
他問道:「王老師,你們在幹啥呢?」
王憶說道:「在拍照,來,狀元你跟支書、小秋老師一起去船上,我給你們來個合影。」
王狀元高興的趕緊去穿衣裳,說:「王老師你這真的是能拍照的照相機?不是那個玩具了?」
王憶說道:「對,來,小秋你和狀元站支書兩邊,一起看著我——狀元你別繃著臉,笑起來,想想待會吃雞蛋餅——哎媽呀,不用這麼高興,太誇張了。」
王狀元納悶的說:「我沒有誇張啊,要吃雞蛋餅了,我就這麼高興啊。」
王憶給他們拍了一張。
剩下的底片都是留給秋渭水的!
六月正午陽光最盛。
金色光芒遍灑海上遍灑海島,於是海水與海島銜接的海岸便成了金色的,秋渭水走在海岸處,依稀也是金色的。
陽光沿著海岸綿延遠去,王憶讓她在碼頭上站好,自己在水中給她拍照。
這樣鏡頭裡,秋渭水舉起手臂指向峰巒迭起的青山,她的身後是湛藍海洋,她的指向是碧綠山色。
四周海浪滾滾聲音轟鳴,卻是純粹的響聲而沒有一絲喧鬧,海風吹拂而來,岸邊與山水那茂盛的枝葉簌簌搖曳,成為最好的背景。
王憶透過鏡頭看去。
晴空之下,麗人颯爽。
一切靜止在膠片中。
每一次快門按下,青山巋然草木凝滯,廣袤無垠的海面上波瀾浩然卻無聲無息。
秋渭水溫柔的笑著,目光含情笑意燦爛。
王憶心裡很寧靜。
這個燦爛的夏日正午,這片澄淨的海色,這漫山遍野的奼紫嫣紅,這青天白雲白沙黃礁,還有這個單純嫵媚的俏佳人。
這一刻、這一切都是他的,都被他永遠的保存下來!
天涯二號上,小木船上,碼頭上,礁石灘上……
每個地方都留下了秋渭水的身影。
王憶正拍的熱切,徐橫跑來了。
「王老師、王老師,你這照相機是真傢伙啊?」他湊到跟前來看,「我以為還是那些假貨呢。」
王憶明白他的來意,說道:「去找班副,給你倆拍幾張照片。」
「那你等等啊,我馬上喊人。」他一溜煙又跑了。
這一『馬上』又過去十多分鐘,然後徐橫和孫征南的身影出現了。
一身雪白、腳踏皮鞋、頭戴大檐帽。
兩人穿上了機長制服!
孫征南還把格洛克打火機別在了腰帶上,這打火機正好配了個槍套,跟制服倒是般配呢。
王憶看到後服了。
論悶騷還得是孫征南!
他們兩人也看上了天涯二號。
嶄新的機動漁船實在是讓人喜歡。
兩人各自拍了一張又給合影了兩張,各自拍的是他們在駕駛艙里做開船的樣子,合影的是則是站在船尾讓王憶從遠處給拍了個全景。
徐橫有點上癮:「王老師,再來一張吧,我開船出去你給我來一張。」
王憶詫異的問:「你會開船?」
徐橫說道:「會啊,我跟班副都會開船,這種小漁船比快艇還簡單,我們在海軍接受過培訓。」
王憶一愣:「你倆不是陸軍嗎?怎麼又成海軍了?」
徐橫說道:「我們偵察營陸海空三軍輪訓,跳傘、簡單開起直升機都沒問題,都訓練過。」
王憶暗暗咋舌。
精銳啊!
他說道:「現在膠捲不多了,這樣,等我再買點膠捲,到時候我給你們倆一人拍個三十張二十張,行不行?」
徐橫訕笑道:「那不得一人一個膠捲?不少錢呢。」
王憶說道:「我讓我同學從城裡給批發點膠捲,相對便宜。」
他才沒打算用膠捲給社員們拍照片,他準備直接帶個老款的數位相機過來,到時候回22年用老式的底片給沖刷一下就行。
得到他的承諾,徐橫和孫征南高興壞了,兩人湊一起討論後面怎麼拍照了。
王憶說道:「你倆先別聊天,你倆誰會用照相機?給我跟小秋拍幾張。」
徐橫自告奮勇:「我來,我倆都會用照相機,這個也學過!」
秋渭水問道:「啊?照相機也學?」
孫征南簡單的解釋說:「我們偵查敵情的時候,需要從前線拍照和錄像,這都是上前線之前學的。」
徐橫接過相機熱切的把玩了一通,問道:「王老師,你倆去哪裡拍?」
王憶說道:「在天涯二號上拍兩張,待會我倆在浪潮里再拍兩張。等一下,我跟你說說怎麼拍。」
他和徐橫低語了兩句,然後領著秋渭水上船。
徐橫舉起相機,他直接摟住了秋渭水的纖腰。
秋渭水很吃驚的瞪大眼睛扭頭看他。
王憶笑容滿面,八顆牙齒標準笑。
徐橫頓時來了一張。
秋渭水趕緊說:「哎呀,我還沒有準備好,王老師你、你嚇到我了!」
王憶說道:「我故意的,我就是要給你留住第一次擁抱你的時候你的樣子,想想吧,以後等有了孩子咱給孩子看,這是不是很有意思?」
秋渭水害羞了,低聲道:「這可不能給小孩看!」
一枚膠捲全拍完了。
王憶收起相機回去吃飯。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山頂走去,有婦女老人做好飯出來在門口的樹蔭下乘涼吃。
於是他們一路走,一路上都有溫情的笑容和熱情洋溢的招呼。
可惜王憶這會把膠捲全用完了,否則可以記錄下漁家人質樸善良的面容。
山頂上風格外大,吹的香味很霸道的四處蕩漾,引來了全村的狗。
雞蛋餅在出鍋,學生們也不怕烈日炎炎,一個個端著自己的飯碗整齊排隊等著吃雞蛋餅。
看到王憶和秋渭水回來他們便高興的喊『王老師小秋老師』,狗都跟著汪汪叫。
王憶情緒好,他去大灶拿出剩下的羊骨頭扔給狗。
這些羊骨頭已經被煮的沒什麼味了,不過對島上的狗來說卻是珍饈。
它們這輩子還沒吃過羊骨頭!
一張張雞蛋餅很大,出鍋後摞在了一起,然後大迷糊用菜刀給切成一片片,然後一人一塊。
因為加了醬油,這雞蛋餅並不是金黃色而是暗黃色,不過上面的蔥花很綠,跟亮哥的頭頂一樣綠。
漏勺看王憶來排隊,趕緊拿了一盤子雞蛋餅遞給他:「校長,這些雞蛋多,你和小秋老師去吃。」
王憶沒客氣,他端著盤子走人。
漏勺廚藝不錯,雞蛋餅調的味比他要好,他和秋渭水一邊吃一邊歡聲笑語的聊——
頭頂大槐樹的樹葉被風吹的刷啦啦響,偶爾也有嫩葉被樹枝掃下,它們隨風翩翩落下。
像綠色的小蝴蝶。
孫征南和徐橫也來打飯。
王憶對孫征南招招手說:「今天下午上體育課吧,你讓大炮代課,你開船送我去市里一趟。」
孫征南說:「好。」
王憶說道:「你去給支書說一趟,我去城裡拉點貨,給門市部補充貨,主要補充米麵糧油這些東西。」
孫征南習慣性敬了個禮,問道:「幾點出發?」
王憶說道:「早去早回,兩點吧,太陽不那麼烈了,咱把銷售隊一起帶去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