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樹蔭下琢磨了一陣。
最終覺得不行,不能就這麼揮揮手了事。
他現在已經大概了解王憶性子了,這娃心智堅韌,好處是他認定一件事會去認真做,有困難就解決困難、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可壞處是不聽勸,有些事是錯事但他沒有意識到,這樣他會執拗的錯下去。
但自己勸是不行的,這事得找小秋!
他磕了磕菸袋鍋,提身而起去找秋渭水了。
吃過午飯,秋渭水拉了王憶進聽濤居,小聲問他說:「你是不是想建樓房呀?」
王憶笑了起來:「哈哈,支書找你了?」
秋渭水點點頭繼續問道:「是因為你去我家看到我和爺爺住的是樓房,所以你也想建一座樓房嗎?」
王憶說道:「不是,我只是覺得建一座平房未必夠用,咱們得著眼未來。」
「等咱結了婚,咱們要有房間、孩子要有房間、我要有個書房,然後你喜歡音樂舞蹈我還想給你弄個練歌房或者舞蹈室。」
秋渭水恍然大悟,說道:「對對,你的想法真好,就要蓋樓!」
王向紅的囑託被她扔到了九霄雲外,自家男人一暢想未來她立馬投敵了。
並且她還繼續說:「那你錢不夠對嗎?沒關係,我還有一千塊的存款,我爺爺也有錢,我跟你說,我爺爺可有錢了……」
竹筒倒豆子,她把自己家裡的財政狀況透了個清清楚楚。
王憶瞪眼。
老同志工資不高,為什麼那麼有錢?
秋渭水也瞪眼,瞪了他一眼:「別瞎想,我爺爺這輩子沒有貪污過集體一分一毫,是國家給他有補償。還有我父母的單位也給他們有補償,補償款合計起來挺多的,具體我不知道,但比你賣紅珊瑚雕的肯定多。」
王憶不信。
他拿出所有存單給秋渭水看:「比我的多?」
秋渭水看過存單當場沉默。
她抬起頭看向王憶。
王憶回瞪了她一眼:「沒搶銀行,其實我是賣了一個瓷器……」
秋渭水全心全意的愛著他,完全可以說把一門心思綁在他身上。
所以王憶除了時空門的秘密其他方面對她沒有隱瞞。
他把五彩魚藻紋罐的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秋渭水的小嘴慢慢就張開了。
最後王憶說道:「所以咱肯定能蓋起樓房,另一個現在錢足夠了,我準備禮拜天去城裡給學生們買一身夏天的校服。」
秋渭水連連點頭。
王憶伸手去摟住她,她害羞的推開王憶的手問:「你幹嘛,光天化日的,這不好。」
「別瞎想。」王憶露出語重心長的樣子,「我是丈量一下你的腰圍啥的,到時候給你也買一件新裙子。咱又沒有捲尺,我只能用笨辦法來衡量。」
秋渭水恍然:「這樣呀?好吧。」
過了一會她問:「王老師你、你量哪裡呀?」
「三圍都得量,胸圍腰圍臀圍!」
「你別騙人了,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我是這樣的人嗎?別說話,你一說話這個胸圍就變了,讓我好好的丈量一下……」
剩下幾天風平浪靜,生產隊一切如常。
照例是禮拜五下午他們乘坐天涯二號一起回縣裡,祝真學回家、王憶陪著秋渭水去見葉長安。
老爺子的身體情況看起來還行,就是咳嗽加劇了一些,面色蒼白了一些,但精神狀態還不錯。
秋渭水現在平時去育紅班工作無法在家照顧他,縣醫院便安排了一名護士來照顧他起居生活。
這是一名穩重的婦女同志,葉長安給他們介紹了一下,名字叫裘雲,是縣醫院內科的護士長。
有護士長來照顧老爺子挺好的,畢竟更專業,這樣老爺子有點問題她可以給出更準確的判斷進行協助治療。
但王憶能看出老爺子對秋渭水的思念。
下午他一下班就回來了,在樓房門口就透過窗戶往裡看,這真是望穿秋水。
王憶看的心裡不好受。
秋渭水還不知道爺爺的病情但他知道,所以他在心裡做了決定,如果老爺子的病情可以通過靶向藥物進行治療這是最好,他會提供靶向藥物。
如果老爺子的肺癌是靶向藥物不能診治的那一類,那麼王憶就要把秋渭水送回來了。
必須得讓秋渭水陪伴在老爺子身邊陪他走過最後的一段路。
否則別說他良心不安,就說秋渭水的餘生那肯定很痛苦,她不會原諒自己缺席了爺爺最後一段人生這件事。
晚上王憶去住了招待所。
畢竟他還沒有和秋渭水訂婚,住人家姑娘家裡影響不好,何況得給爺孫倆留下說私密話的空間。
7月3號星期六,王憶坐客船直奔滬都而去,說是要去滬都給學生買校服和涼鞋。
實際上他在滬都什麼事都沒有,完全可以去了後隨便找個門回22年。
但他還是在滬都停留了一下。
他要打聽關於在滬都開公司的事宜。
以後隨著經濟政策進一步開放,市場會越來越活躍,有很多撿錢的機會,只要彎腰就行了,不費事。
這種機會王憶不想錯過,而且在滬都有個小公司以後那很多事情辦起來就簡單了,還有很多快遞他都可以以這個公司的名義來發往生產隊。
滬都的經濟發展速度一直走在全國前列,這是國家選擇用來跟外國金融對接的地方,市場發展較快、商業氛圍比較濃厚。
王憶帶著戶口本和介紹信去工商局順利辦了一張營業證,單位名字就叫『未來有限責任公司』。
至於在哪裡租房、幹什麼工作、招聘什麼員工這三大問題他心裡已經有底了。
他不想租房,他想直接買房。
招聘人手肯定得找能信得過的,他在滬都能信得過誰?自然是陳谷。
陳谷曾經在22年時空一心當他乾爹,這次在82年時空王憶要當他的商業教父!
根據他所知,陳谷是在九十年代下海經商的,但根據他父親偶爾提及的消息來看,這貨一直不想在單位熬日子,他挺早就想去做生意了。
所以王憶琢磨著找機會跟他接觸一下,具體了解他對職業和人生的規劃,可以的話直接把他招徠到手。
陳谷從小在滬都長大,算是本地人,這樣招徠到他後可以讓他負責買一座門頭房辦公司。
可是如果他要買房子開公司,那他手頭上這五萬多塊錢就沒多少用處了,他得想辦法在82年賺點錢。
怎麼賺錢呢?
這事得仔細謀劃,王憶不著急,他這人優點不多,也就長得帥身材好品德高潔以及有耐心。
收拾好營業證,他找沒人的廢棄房屋穿門回到22年。
22年這邊比較忙。
生產隊大灶已經收拾出來了,王憶給墩子打電話,墩子開車把他接過去——
一座熱熱鬧鬧的飯店出現在他面前。
王憶在滬都買了好些七十年代的宣傳畫,比如印著『比勞動熱情、比生產幹勁』的麥田勞作圖、印著『做魚做肉要燒熟』的廚房畫、印著『敲鑼打鼓送公糧』的農民送糧圖等。
至於『為人民服務』、『發展經濟、保障供給』之類的特色標語貼畫更多。
他遞給墩子指著門口周圍一圈說:「你倆妹妹不是已經來了嗎?讓她們斟酌著把宣傳畫貼上,記得做個塑封,要不然很快就掉色了。」
墩子的堂哥和表妹們已經來了,他堂哥叫文小山,是個高大結實的東北漢子,看起來挺老實的,不像多數東北男人一樣喜歡聊天開玩笑。
兩個表妹一個叫蘇雅一個叫孫忠娟,長的都挺、都挺有軍事美,一看就是心寬的人。
王憶直接給他們一人封了個紅包,每人兩千塊:「墩子是我兄弟,你們是墩子的親戚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們放心,只要你們在店裡好好干,我不會虧待你們。」
他給墩子使了個眼色,墩子把他在路上說的話講了出來:「老闆你放心,他們要是不好好干你不用給我面子,直接讓他們收拾東西滾犢子!」
三個人摸著挺厚實的紅包趕緊立軍令狀。
王憶看向邱大年。
邱大年這邊叼著個菸蒂目看窗外一副陽萎浪子的熊樣。
他老婆孩子沒過來。
王憶遞給他一根煙:「怎麼了?你老婆怎麼沒來?」
邱大年嘆氣說道:「還能怎麼了?信不過我的話,覺得我他媽要把老婆孩子胡弄出來,覺得我他媽就是個廢物……」
「別說氣話。」王憶皺眉。
墩子說道:「這都是他家裡人電話里的原話。」
王憶沉默下來,然後一拍邱大年厚實的肩膀說道:「換西裝——算了,這天氣穿西裝跟搞傳銷的一樣。總之店裡有沒有什麼禮物?有就提上,然後去一趟超市買上一堆東西,去你家!」
邱大年愕然道:「啊?去、去我家?」
王憶捏了捏他肩膀說道:「不錯,我不能讓你這麼受辱!咱現在什麼條件啊?外人不了解情況看不起咱們就算了,怎麼還能被家裡人看不起?」
「你們跟著我這段時間,我對你們工作都很滿意,正好上半年結束了,給你們一人發一個半年獎。」
「誰也別攀比誰,一人十萬塊!」
「然後公司走帳買禮物,直接去你家見你父母還有老婆孩子,必須得給你把架子撐起來!」
他回頭對墩子說:「車子沒問題吧?咱這邊距離年總老家也就三百公里,三個小時的問題,你駕駛經驗怎麼樣?」
墩子熱血沸騰的說道:「老闆你放心行了,我老司機。」
他又上去伸手拍在邱大年另一側肩膀上:「年總,咱兄弟不說二話,我的半年獎給你了,兄弟我一不養房子二不養老婆,現在攢錢也沒用,先給你來撐架子!」
邱大年猛嘬手裡的煙,眼圈都紅了:「不是,用不著,不至於,老闆、墩子,不至於……」
王憶說道:「公司的事都是我安排,錢上你們放心,我說過你們倆跟我干不會讓你們吃虧。」
「另外這個不讓你們吃虧不光是錢上,還有生活和人際交往,我讓你們站著把錢掙了!」
「年總你以前沒有機會沒有平台,所以你活的比較失敗、讓家裡人瞧不起了。但從跟著我的那一天開始,你的命運就改變了,你必須得支棱起來,你現在可是一家大公司的總監!」
墩子說道:「對,咱們現在是大公司,不是三個人了,已經有六個人了!」
邱大年伸手抹眼睛,淚水盈眶。
墩子說道:「年總也是性情中人,被咱倆感動了。」
邱大年說:「不是啊墩總,當然我確實感動,可我流淚不是這個原因,老闆你買假煙了?這煙哪裡買的?怎麼這麼熏人呢?」
王憶掏出煙盒一看。
草,忘了。
茶煙!
墩子跟堂哥招呼了一聲,他和邱大年去採購,王憶這邊去一趟公司,從公司進時空屋拿了兩瓶酒、拿出來一些雞蛋鴨蛋。
兩瓶酒是他在市里百貨大樓買的五糧液,雞蛋鴨蛋都是海養雞鴨下的蛋,去買了禮盒裝起來很適合送自己人。
雙方匯合奔赴加油站,然後王憶看了看邱大年和墩子買的禮品太謹慎於是又奔赴超市,最後奔赴錢塘市富春縣二林鎮。
邱大年家裡在鎮上開了個門店,賣布匹賣衣服。
現在網商發達,實體生意不好干,鄉鎮小門頭生計更困難,他們家裡還是租的店面,這樣一年到頭下來就是掙個家庭開支。
所以邱大年的父母才對他那麼恨鐵不成鋼,他們自己家裡生意不好,本來就有悶氣,不敢衝著兒媳婦和孫子發火,正好邱大年老是說身體不舒服,這樣他們就狠罵兒子。
邱大年對此倒是看的開。
他在路上感嘆道:「罵我就罵我吧,反正罵了也不會少一塊肉,我也理解他們,我媳婦兒現在看不上我,他們要不是跟我媳婦站在一起、要不是寬慰著我媳婦,我媳婦早就鐵了心要離婚了。」
王憶點點頭。
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娘?邱大年說的對,老兩口罵他是給兒媳婦出氣,他們罵頂多讓兒子委屈,可一旦讓兒子、兒媳婦對罵起來那就要離婚了。
他問道:「你們家是什麼時候開的店面?我記得咱上學那會你父母不是在工廠上班嗎?」
「他們就是在製衣廠上班,小廠子沒有保險,後來廠子倒閉給他們沒賠償,政府還挺好,凍結了廠子裡的實物資產,分給了員工算是一個賠償。」邱大年惆悵的說。
「我爸媽當時要了一些衣服和布料,就是趁這個機會回到我們老家租了個門頭開店了,得幹了小十年了,沒賺到什麼錢。」
王憶拍拍他肩膀:「別嘆氣了,你現在已經算是發展起來了,跟著我干你放心就行,以後錢塘城裡買得起房子!」
邱大年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錢塘房價多恐怖?老闆你給我開的工資很高,又給分紅又給獎金,比大學生拿的都多。但還是買不起錢塘的房子,不過我能給我爹娘在鎮上置辦下門頭就行,好歹餓不死。」
王憶說道:「我說你買得起你就是買得起,別廢話了,來,抽支煙散散心。」
邱大年一看他又掏出茶煙來當場變了臉色:「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