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吼,人在叫,大海在咆哮。
王憶現在是真聞風喪膽。
颱風太恐怖了!
海上的颱風尤其恐怖!
中午開始風眼逼近了外島,風眼外的風勢恰好最猛烈,捲起海水拍在大鵬島上就跟海嘯了一樣。
王憶現在是知道了沿海城市為什麼會害怕海水倒卷,本來天上就往下灌水,這他娘地上還有海水往上倒流,他們就跟被上下夾擊成了漢堡一樣。
你以為他們是漢堡里的那塊肉?
不,大鵬島才是這塊肉,他們只是裡面的生菜碎!
頭一次,王憶見到了樹木從頭頂飛過的場景……
他已經好幾次被嚇得嗷嗷叫了。
還好大風暴雨之下人人自顧不暇,加上王隊長還挺會演戲的,總能通過揮拳頓足等肢體語言把驚恐的慘叫掩飾成為鼓勁的咆哮。
加上他的雨衣有兩層面罩,這樣沒人能發現他驚恐的表情,就看見他不住的在三個方向三個組之間騰轉挪移、揮臂喊叫——
「王老師真是年輕有為。」
「他膽子真大!風這麼大地這麼滑他還敢到處轉!」
「石隊長你看看人家,看看人家王老師,人家一直在喊著號子給隊伍打氣,你呢?你剛才一個勁的往後跑!」
石大章尷尬的爭辯道:「誰往後跑了?那不是我們一隊的任務時間結束了嗎?我趕緊回來喝口熱水!」
「再給我倒一碗熱水,大家多喝熱水,多喝熱水好……」
中午開始風勢變大,民兵隊就正式出動開始拉扯繩子以穩定燈塔了。
颱風天要站穩都不容易,風大路滑還有雨水往身上抽——暴風下的雨水真跟鞭子一樣,抽在人身上生疼!
本來一個隊要支撐一個鐘頭,但是壓根支撐不住,就改成了支撐四十五分鐘,現在又改成支撐三十分鐘了。
之所以會縮短支撐時間就是因為石大章沒力氣了撒丫子跑路。
不過專家易喬木沒法指責他。
要不是他們將燈塔底座水泥和磚石給刨開,那壓根用不著費這些力氣。
現在可好了。
燈塔以木質結構為骨架,圍繞骨架是有磚頭水泥搭建的,這就導致了燈塔的重心被增高。
沒了底座的磚石水泥塊來加固,高重心下的燈塔變得抗風能力更差。
這會士氣低落,有人忍不住抱怨了:「你們是什麼專家啊?刨磚頭倒是個行家,你說你們沒事幹為啥把它基座給拆了?」
易喬木苦笑。
他沒有解釋,低著頭承受著民兵的抱怨。
讓大家發泄一下怨氣吧。
但他帶的學生是年輕人,年輕人脾氣大,說道:「這件事是意外,你們已經看見這座燈塔的情況了,不修繕能行嗎?」
「你要修繕燈塔就得從下往上修,這樣最安全,我們哪能預料到這兩天會出現颱風?以往咱外島的颱風最早也是七月下旬出現,甚至是八月九月才有颱風,誰能料到今年颱風出現的這麼早?!」
「再說我們也不是就修繕了這一座,前面三座已經修好的,怎麼沒人說呢?」
石大壽嘆氣道:「雷同志說的是實情,易專家也是為了咱外島的燈塔著想,要知道這些燈塔可都是咱們自己用呢,人家是大學的老師,人家會用嗎?」
「而且易專家也不是光修了大鵬島的燈塔,他們不是從這個月才開始修燈塔的,從六月熱起來的時候就開始修了,只不過運氣不好,正好修到這裡碰上了颱風。」
這番解釋合情合理。
民兵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們只是想要抱怨而已。
易喬木正是理解他們的想法,所以才不去解釋,任憑他們發泄心裡的怨氣。
宋國強頂著風從廚房拎來一壺熱水,說道:「來,同志們多喝熱水,你們把帶來的飯給我,我給你們去燒火熱上吧。」
石大壽看看手錶,說道:「一隊的同志準備一下,還有兩分鐘輪到你們去接班了。」
「半個小時這麼快啊?」石大章自己都遭不住了。
兩分鐘的時間更快。
石大壽拍拍手,石大章放下碗拉好雨衣領著人站起來。
丁得水的人挪開身子,兩扇門板直接被風頂開了。
他們頂風走出去。
此時風勢可比之前更猛烈了,颱風善解人衣,走前面的石大章被風吹了個趔趄一轉身,然後颱風灌進雨衣里把雨衣扣子給吹開了!
王憶扭頭看到了這一幕,趕緊使勁往後揮手:「先回去、回去!」
雨衣吹開可不止是淋雨那麼簡單,它會變成斗篷,這玩意兒受風力度太大,能把人吹的在山頂滑冰。
剛才他這邊就有人出現了這問題,他去撿了繩子給人系在胸口、系在腰上,這才把雨衣給固定住。
石大章就遭遇了這種狀況。
雨衣散開直接就打橫了,他變成了蝙蝠俠,然後強風吹動、地面濕滑,他被拖著在地上滑動起來。
後面的人嚇得大叫。
這是在山頂!
一旦被風吹下山去那是要出人命的!
王憶倒是不太擔心會出人命:大鵬島的山頂有一圈石牆,石大章會被擋住的,不至於掉落下山:
因為剛才他被吹的時候就被擋住過……
果然。
石大章被風吹的撞在了牆上。
王憶彎下腰穩住身影順著風趕過去,扶起他大聲喊道:「沒事吧?」
石大章很想哀嚎一聲有事很有事,可他是隊長王憶也是隊長,而且王憶還是個小年輕,他不能丟面子,只好咬牙說道:「沒事!咱民兵怕啥!」
王憶說道:「那就好,快回去,該輪到你們頂班了。」
他還真怕石大章有事。
隊員們一心誇讚王隊長,而王隊長一心只想潤。
石大章:??
一隊頂上,王憶領著二隊回到屋裡。
石幹事給他們倒水,說道:「同志們趕緊喝一碗熱水,小心失熱過多搞出低溫症。」
王憶摘下帽子鬆了口氣。
在外面狂風驟雨太猛烈,他都沒法正常呼吸。
而他已經有上好的雨衣來保護了,像其他隊裡的民兵更慘,現在就跟從海里鑽出來的一樣,已經濕透了。
人一進屋,地面頓時全是水。
大膽等人紛紛摘下雨衣帽,他們解開扣子用帶來的干毛巾擦衣服。
其他人盯著他們看。
王東峰注意到後嚇一跳:「你們看什麼?怎麼了?」
李岩松指著他們問道:「我早就注意到你們這個雨衣了,這是哪裡買的雨衣啊?怎麼這麼好?」
李岩華上去掀起大膽的雨衣看了看裡面的衣裳,滿臉震驚:「你後背竟然沒濕,就前面這裡還有衣領濕了?」
大膽得意的笑道:「我們這是消防隊專業雨衣,咱外島鄉下可沒有,這都是王老師帶回來的好東西!」
王東峰拉起雨衣給他們看:「你們摸摸,這個料子可好了,像是塑料布但是比塑料布要舒服。」
王祥海也忍不住炫耀了一下:「主要是這衣服扎的真緊,暴風雨都吹不進去呀,我褲子還是乾的呢。」
屋子裡的人很眼熱,連預備隊的人都來看他們的雨衣。
他們一走開門要被吹開了,狂風頓時鑽了進來。
易喬木趕緊讓兩個學生去頂住門,兩個學生也想去看看這雨衣。
不過他們在城裡念大學,自認地位和身份不一樣,所以只是嘀咕了兩句,最終也沒有真去湊熱鬧。
李岩松拉著雨衣說道:「峰子你待會借給我穿一下,我不行了,馬鼻這風這雨太厲害了,我雨衣擋不住!」
王東峰急眼了:「你擋不住我能擋得住?我不換,這是王老師借給我的……」
李岩華去找王憶:「王老師,這雨衣多少錢?你賣給我一件,你知道的,我有錢,我買的起!」
王憶說道:「雨衣的事先不說,咱先討論一下怎麼能穩住這座燈塔。」
「不是咱三支隊伍輪流著去拽著它保持重心穩定嗎?」一個民兵說道。
王憶說道:「這樣不行,颱風還不知道持續到什麼時候,咱一直在外面風吹雨淋的身體受不了,遭這麼一次罪,關節就得出毛病。」
石大壽麵色不悅:「王隊長你怎麼……」
「我不是想臨陣脫逃,也不是在打擊我方士氣,」王憶打斷他的話,「我是想咱有沒有辦法讓它自己給穩住?」
後面的話是衝著易喬木說的。
易喬木沉吟道:「這次颱風的風勢雖然猛烈,但燈塔未必就扛不住,我之所以向公社領導申請調集你們民兵來牽扯,主要是擔心意外。」
王憶說道:「不是,易老師您誤會我意思了,我也不是說讓它自己抗住,而是說咱們有沒有別的措施可以幫助它來抵禦颱風?」
過來送熱水的宋國強說:「我建議用石頭把底部給圍起來,島上零散開的石頭挺多的,可以利用。」
一個學生直接否了他的提議:「沒用,這燈塔的危機來自於高重心,除非能改變它的重心……」
「在漁網裡弄上許多石頭,然後綁在繩子末端,替代咱們人的作用,以此來固定燈塔,是這個意思吧?」易喬木苦笑了起來。
「這想法我早就有了,不行啊,我雖然說你們民兵像釘子一樣釘住燈塔,其實只是個比喻。」
「我真正需要的是你們靈活利用力氣,來協助燈塔保持穩定,如果從外面拉繩子把它給強行固定的話,那樣有可能會因為剛性力作用導致基底損毀。」
王憶說道:「你們說的有道理,那易老師和兩位同學,你們知不知道阻尼器這個東西?高樓阻尼器?」
所有人一臉茫然。
包括建築專家易喬木。
見此王憶就明白了,要不然就是建築阻尼器還沒有出現,要麼就是國內建築行業還沒有接收這一新鮮事物。
他也是最近兩年才在網上知道的建築阻尼器這東西,現在都是應用在百米高樓之上,主要是用來防禦颱風侵襲或者弱力地震的破壞。
比如他最早了解到的阻尼器就是東方大廈的阻尼器,當時有颱風登陸滬都,有人發現了大廈竟然被風吹的搖晃便很擔心,然後媒體介紹了阻尼器,說這是現代高樓大廈的定海神針。
不過他不知道阻尼器應用於建築是什麼時候,於是他介紹道:「阻尼器是汽車用的東西吧?它可以提供運動的阻力,這樣耗減一些運動能量,來幫助汽車維持穩定平衡。」
「所以我剛才在外面就考慮了一下,或許咱們可以給這座燈塔做一個簡單的阻尼器。」
「做起來很簡單,就是把易老師剛才提的想法改一改,把繩子從外面改到裡面去。」
「用多層漁網裝上大石頭,再用繩子把它給掛起來,掛在燈塔內部!」
易喬木皺起眉頭,一個學生直接問他:「能行嗎?」
民兵們沒有發言權,一起好奇的看向王憶。
而王憶還沒說話,天涯島的民兵隊這邊已經紛紛拍胸脯了:「肯定沒問題,就這麼來,王老師說的辦法肯定有用。」
王憶說道:「試試吧,總不能真靠人力跟天老爺對抗吧?」
主要是這上面漁網和繩索都足夠。
他系上衣服扣子又拉上拉鏈,說道:「這樣,預備隊的同志繼續協助一隊同志工作,二隊的同志跟我忙活。」
「嗯,岩華同志、岩松同志,你們兩位帶幾個人收拾漁網,把漁網連在一起、多層迭放在一起,一定要保證結實程度。」
「大膽,你們雨衣好,跟我出去搬石頭!」
大膽站起來開始整理雨衣,說道:「好!」
石大壽這邊還在猶豫:「能行嗎?別白費力氣了。」
大膽說道:「肯定行,我們王老師懂的多,做事可踏實了。」
要搬運石頭不難,山頂上就有石頭,一部分是拆下的燈塔基底,一部分是之前送來的大青磚和花崗石磚。
王憶領著他們往燈塔里搬磚。
一隊的民兵想問問他們幹啥,結果張開嘴都被灌了個眼珠子暴突。
很快一條編織的大漁網送進來。
現在燈塔上段已經有繩子綁好了,是給預備隊準備用的,這樣王憶讓王東義上去將繩子挨個收回。
三條繩子均等落下,吊起了漁網。
大膽問道:「王老師,吊到多高?」
王憶也不知道要吊多高,燈塔得有二十五米,他選擇吊起離地十米左右。
然後民兵們忙碌的開始攀爬木台階往上放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