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說:「去多寶島啊。」
快艇靠上碼頭,莊滿倉一個健步跳了上來,說:「怎麼了,是不是多寶島王家和丁家人找你求情了?」
王憶說道:「確實來求情來著,不過我不是為了這個事去他們那裡,是給一個叫李老古的人送貨。」
他不想讓人打聽貨源問題,便轉移話題問:「滿倉哥你怎麼親自來我們隊裡了?是不是……」
「怎麼,不歡迎?」莊滿倉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坐在船尾的大迷糊猛然站了起來,瞪著眼睛死死盯著莊滿倉。
有人打王老師了。
莊滿倉是上過戰場的人,膽子很大,可是他還是害怕大迷糊,因為他知道這是個半傻子。
半傻子揍他可以下狠手,他卻礙於身份和王憶面子不可能回以狠手,這就比較麻煩了。
再說這會在碼頭上,一旦打起來肯定要掉海里去,莊滿倉現在可是當領導的人,絕不能幹這樣掉價的事。
於是他急忙摟住王憶肩膀親熱的說:「王老師你胸肌練得不錯,剛才我檢查了一下,嗯,挺結實挺有彈性的。」
大迷糊見此又坐下了。
莊滿倉領著王憶去大隊委辦公室,問道:「民兵隊的同志們上工去了?」
王向紅說:「對,你是不是因為詐騙犯的事過來的?這都好幾天了,一直沒有消息我還挺擔心的,不會是我們抓錯人了吧?」
莊滿倉笑道:「你們抓對了,抓的太對了,王支書王老師,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們兩個是不是老天爺派下來的福星?我怎麼老是跟著你們立功啊?」
王向紅嚴肅的說:「我黨的幹部都是無神論者,你看看你,這是什麼話?」
莊滿倉一怔。
王向紅突然笑了起來:「你看看你,當領導後開不得玩笑啦?」
莊滿倉便也笑了起來:「好傢夥,你王支書這個古板的同志也會開玩笑了?行吧,咱不開玩笑說正事。」
「我之所以今天過來是因為我們局裡剛把這案子給捋了個差不多——昨晚王老師你們在縣一中搞閉幕晚會來著?」
他轉頭看向王憶。
王憶點頭。
莊滿倉說:「我尋思去找你說說這事,但是縣一中不是發生過縱火案嗎?你們高高興興的開晚會,我過去不太合適,可能會引發誤會,於是就沒過去。」
「再一個我尋思今天上午早點過來,然後跟你們還有民兵隊的同志好好聊聊,結果碰上了個小案子被纏住了,剛處理完了緊趕慢趕的出發,還是晚了。」
王向紅問道:「這事到底什麼結果?」
莊滿倉喝了口茶水說:「什麼結果?那雜技團裡頭一群的犯罪分子!」
「有詐騙犯有小偷也有搶劫犯,他娘的,他們是走到哪裡犯案到哪裡,但因為現在改革開放社會形勢比較混亂,加上他們流竄作案,導致他們雖然作案多起可是卻遲遲沒被抓捕歸案!」
這個結果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王憶說:「呵,他們都是罪犯?」
莊滿倉點點頭:「對,他們來咱們縣裡半個月了,這半個月裡作案至少二十起,過去四天我們一直在統計調查,現在查出來的就有十七八起了!」
王向紅立馬說:「他們能夠這樣瘋狂作案,肯定在本地有幫手!」
莊滿倉苦惱的說:「對,我們也考慮到了,可是他們在這方面死活不鬆口,我們分開審訊了、詐他們也體罰他們了,沒用,就是沒有消息。」
王向紅和王憶對視一眼。
老支書說:「我提供一個人,大碼公社的老軍醫,老槍。」
他對王憶點點頭,王憶把當初去老槍家裡得到的虛假信息一五一十說出來。
莊滿倉摸了摸頭髮說:「那我沿著這個方向偵破一下,不太好辦。」
王憶問道:「他們不肯供出本地的同夥,是不是因為還有一些案件沒有被翻出來,一旦供出本地同夥就有可能導致更多的案件被發現?」
莊滿倉搖頭:「一般不是,我們這幾天走訪了全縣各公社各生產隊,案件都收集的差不多了。」
「根據我們掌握的信息來看,這些犯罪分子之所以不把同夥交待出來,是因為他們雖然作案多起,可是都構不上死刑。」
「這樣他們坐個十幾年牢就能出來,在裡面好好表現甚至幾年就能出來。」
「於是他們得保住贓款,而一部分贓款被我們繳獲了,還有一部分贓款下落不明,我們懷疑有同夥幫他們藏起了這部分贓款,所以他們堅決不把同夥供出來,這是指望同夥保住那些贓款!」
王向紅說道:「那必須得用雷霆手段進行突破,絕對不能讓犯罪分子藏在人民群眾之中,繼續給社會穩定製造破壞。」
王憶說道:「老槍應該是個突破方向——這樣,沒法從雜耍團涉及的案件中進行突破,那我們換個方向。」
「我在學校同窗口中打聽到一件事,老槍用來治病的藥物可能有問題。」
「那我去搜集幾份想辦法化驗一下,看看這些藥物的情況,如果藥物是不合法的,那可以以此來拘留他,進而突破這些人的心理防線。」
莊滿倉說道:「好,這是一個方向,那不用你出馬去買藥,我這邊找人去買,這樣可以避免打草驚蛇。」
說定好這件事,王憶還得去多寶島。
原本準備來隊裡一起吃個飯跟王向紅、王憶拉拉感情的莊滿倉跟著上了碼頭。
站在碼頭上他問王憶:「要不要我開快艇送你去多寶島?我這船速度快。」
王憶說:「但你這船很顯眼,要是開到多寶島去,我估計你走不了,不少人要圍著給你下跪。」
莊滿倉想想這事還真是怪慫的,他索性送王憶上船又回大隊委了:「算了,我還是留下吃這頓飯吧。」
晴空萬里大旱天的讓農民們心急如焚。
可是不得不說,這種情況下的海上風光很美。
天空雲彩淡薄如白紗,雲捲雲舒,姿態萬千。
日蒸水汽瀰漫,風一吹碰到海島會短暫的籠罩在礁石上、屋檐下增添幾分濕潤。
大迷糊搖櫓到多寶島,這次他們可以直接靠上沙灘,然後兩人卸貨下船去門市部。
李老古家門口這下子熱鬧起來,樹蔭下一些老頭老太太在說笑,他們是在看孩子的。
而孩子則在院子裡打鬧,時而李老古抓一把糖精面球或者幾粒爆米花分出去,孩子們便歡呼雀躍,老人們則跟著開心。
王憶這邊一上沙灘便吸引了洗海水澡的孩童們,好幾個孩童蹦蹦跳跳往李家莊跑。
於是李老古很快得知王憶這邊來了,趕緊出來迎他。
樹蔭下有老頭打趣說:「你的大恩人來了。」
李老古笑道:「對,他還真是我大恩人。」
王憶送來的貨物挺多的,特別是這次又送了一批菸酒和油鹽醬醋,這都是漁家人生活必需品。
大迷糊力氣大,可還是來回跑了五趟才把東西全給送過來。
李老古也好酒,王憶打開一個50升的白桶給他聞了聞:「雲貴川那邊的純糧食酒,怎麼樣?」
「好酒!」不等李老古開口先有跟著看熱鬧的老人讚嘆一句。
李老古去拿酒提子舀了一點品了品,老臉上的皺紋一下子笑的舒展開來:「嗯嗯!色清透明,香氣濃郁,風味協調,尾淨餘長!」
旁邊的老頭笑道:「嗨喲,你品個酒還品出花來了?」
一聽這話李老古來勁了,搖頭晃腦的說:「此酒乃美酒,色清如水晶,香純如幽蘭,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經久不息,妙也妙也!」
逗得老太太們殘枝亂顫。
李老古很大方的去拿出幾個杯子,一個杯子裡打了小半杯分給幾個老頭。
老頭們興高采烈的上來領了酒,品嘗之後紛紛點頭:「是好酒。」
「這純糧食酒不一樣,入口柔和,不剛烈。」
「但我就喜歡剛烈。」
王憶聽的嘆為觀止,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好些商品送到,有的得送入充當庫房的臥室,有的要擺上貨架。
王憶幫他來收拾,期間跟李老古商量:「老古叔,你這裡也別光賣貨也收貨吧,幫我收點咱漁家的乾貨之類的。」
「比如雞毛鮳魚乾——得帶籽的,普通的不要;比如海蜇衣;比如魚膠;比如一些品質優良的蝦干蝦米,哦,雞蛋鴨蛋也收一些吧,但只要島上人自己養的雞鴨下的蛋。」
李老古說:「這個沒問題呀,只要價格合適,隊裡人肯定願意賣給你,畢竟這東西自己吃不了拿去集市上賣還不太值當。」
王憶把價格給他說下,讓他自己來根據品質浮動。
這樣他在多寶島上等於打了個釘子。
可以把生意擴展到多寶島上來,如今光是靠天涯島現在已經沒法滿足22年的生產隊大灶的需求了。
對於漁家來說,王憶要的東西都不是稀罕東西,家家戶戶都有存貨。
於是乘涼看孩子的人聽說他這邊要收而且價格給的跟收購站、供銷公司持平,立馬轟動了。
為什麼王憶給價跟收購站和供銷公司持平他們就願意賣?
因為送去收購站和供銷公司要搖櫓划船的受累啊!
他們這點東西不值當搖櫓划船,其實如今鄉村已經有了小販來收雜貨、賣雜貨。
但他們給價要比收購站和供銷公司低,平日裡老百姓家裡的東西就是賣給小販們,到手的錢比王憶給的少。
或許一斤雞蛋只能差五分、或許一斤鳳尾魚乾只能差五毛,但這終究是價差,老百姓過日子那得從牙縫裡一分一毛的摳、從方方面面一分一毛的攢,所以王憶給平價他們就很高興了。
老頭老太們急忙回家收拾東西。
至於看孩子?
看個屁,自己野去!
孩子們也不會去野,都在眼巴巴的扒拉著門口看門市部里新進的好玩意兒。
李老古看到有新爆米花送來,便把沒賣掉的陳舊爆米花袋子解開,一人分了一把。
王憶對他說:「你這樣分爆米花,那以後可沒人買爆米花了,他們都知道你這裡賣不掉的爆米花會不要錢的分出去。」
李老古笑道:「沒事,就當哄孩子來耍了。」
王憶想想也對。
李老古開這門市部的目的不圖賺多少錢,目的是吸引人來陪自己打發冷清。
這目的達到了,很快他家門口開始擁擠起來,好些沒有出海乾活的婦女老人拎著雞蛋鴨蛋、提著鳳尾魚乾等乾貨過來了。
浩浩蕩蕩!
王憶一看這架勢明白了,現在民間擁有強大的購買力和存貨量等待釋放。
第一個來的老人給他一些驚喜,他帶過來的是海蜇衣,曬好的海蜇衣!
這東西在22年能賣2000一斤呢!
還有不少人手裡拎著一串串搖搖晃晃的乾貨,好像是拎著一條條的乾魚,其實並不是。
那是大黃魚的魚膠,也就是如今在市場上多見的金龍膠。
金龍膠價位普通,畢竟養殖大黃魚已經是非常大的產業了。
可是王憶看到的這些是野生大黃魚的金龍膠,這就值錢了!
金龍膠是否野生魚所產,其實挺好辨別的。
有一個標準是看厚度——魚膠本質是魚鰾,野生大黃魚的魚膠又大又厚,養殖的相對來看就很薄。
很簡單的道理,野生大黃魚是要頻繁潛入深海地區的。
魚鰾的作用是平衡魚體,這在潛水過程中很重要。
於是當野生大黃魚頻繁深潛的時候,它們魚鰾受到壓力大,鍛鍊出了強壯的魚鰾。
養殖的黃魚呢?
這肯定到不了深水,一般網箱養殖在五六米深,下到20到40米的算是深水養殖,這種情況下它們魚膠沒有受過深海壓力的錘鍊,長的不會很厚實。
再一個魚鰾的厚度和個頭也跟大黃魚的年歲有關,肯定是越年長的大黃魚能長的越大,魚鰾越大越厚實。
野生魚才有大年齡段的魚,養殖魚一般在個頭差不多的時候會一起出水,這就導致出不來好魚膠。
王憶一看這島上有這麼多金龍膠便樂了,問道:「你們這裡怎麼這麼多金龍膠?我們天涯島沒多少。」
有人實話實說:「你們天涯島的社員覺悟高,供銷公司要求出售金龍膠就給老老實實全賣了,我們才不賣呢,他們給價太低了,還不如等南方販子來收!」
李老古自己忙不過來,王憶上手去幫忙,李老古稱重他算帳,先記帳最後統一給錢。
他們正忙活著人群一陣騷亂,有幾個老人衝著來人鄙視的撇嘴。
王憶打眼一看。
嘿,熟人——丁家村的支書丁得才,*****愛好者!
丁得才到來後不客氣,拉著王憶到一邊後低聲問:「王老師,我聽說你們在縣一中學習來著?」
王憶說:「對。」
丁得才羨慕的說:「真讓人眼饞呀,你們有學習的機會和學習的地方。」
王憶挺詫異的:「你也想要學習嗎?」
丁得才說:「對,我也想學習,我也想進步。」
因為王憶被拉走了,排隊的老人們很不高興,都在嘟嘟囔囔甚至指著他罵了起來。
王家人對丁家人可不會客氣!
丁得才狼狽不堪,便對王憶說:「王老師我開門見山,不耽誤你時間,聽說你們在縣一中抄了《少女之心》和《第二次握手》?」
王憶呆了。
你真是夠能開門見山的,開門見山就要搞黃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