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機擺出來。
學生們跟潮水般嘩啦啦的湧上來,直接將王憶和桌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
「什么小攝影家?」
「我娘說來著,說王老師要教咱們拍照片。」
「我想拍照片,王老師、王老師你看我,我很會擺姿勢,給我拍照片……」
「我也要拍,我什麼姿勢都可以,王老師你給我拍吧……」
王憶捂著耳朵讓他們嚷嚷。
真吵啊!
他等學生們不嚷嚷了再準備聊小攝影家的話題。
然而學生們就沒有個不嚷嚷的時候,嘰嘰哇哇、嗚嗚渣渣,王憶等了好一陣,這放開手一聽——
依然是魔音灌耳!
看著嘴巴開開合合的眾多學生,王憶此時暗暗的嘆氣:就是讓你們吃的太飽了。
他沒轍只好舉起手臂喊道:「行了行了,都別吆喝了,聽我說、都聽我說!安靜點!」
可學生們已經吵上頭了。
照相機啊。
小攝影家啊!
這事他們家裡的家長提過了,而且跟他們說了,要好好表現成為一名小攝影師。
家長們可是記著王憶說的話呢,他說他手下的小攝影家們可不只是拿著一台相機去瞎比劃,而是要真拍照的,拍生活中的場景,叫做『抓拍』。
於是家長們起了野心:
要是自家孩子能成為小攝影家,那等著走親戚——特別是過年過節走親戚的時候得多有面子?
到時候讓親戚看看,自家崽子帶著照相機可以給親戚們拍個合影照片。
這別說外島各生產隊的孩子,就是城裡的孩子也沒有這個本事、沒有這個條件。
甚至別說孩子了,即使是大人,不管是農村還是城裡的大人又有幾個能玩得動照相機的?
所以這小攝影家可是事關自己家裡的顏面,家長們都給娃娃們說了,只要能成為攝影家、拿到照相機,以後每天都能吃一個雞蛋補身子。
好些學生為了這一個雞蛋是真拼了。
當然他們現在隔三差五在學校能吃上雞蛋,就拿今天來說,他們就在早餐上吃到了兩個雞蛋。
然而問題來了,雞蛋這樣的好東西,誰又會嫌多呢?
每天都能吃一個雞蛋,他們認為這是發達國家小學生才有的生活條件。
王憶舉起手臂,學生們還是洶湧的自告奮勇。
王狀元甚至吼道:「小攝影家,我,王狀元,當定了!」
王新釗也嚎叫了起來:「我是助教組組長、我是小售貨員、我是隊裡兒童團的團長,我還是、我還是全校考試第一名,我要當小攝影家!」
「那伱別當小售貨員了。」好幾個人異口同聲的說。
「你不能什麼都當,你把小售貨員的崗位讓出來,讓給我,那我不跟你爭小攝影家了。」
「對,我也要當小售貨員!」
王新釗眨眨眼睛。
他猶豫了起來。
正在人群外瞎蹦躂的王丑貓聽到這話縮了縮脖子。
算了,我還是當小售貨員吧。
他還去拉了王新釗一把提醒說:「小售貨員有好吃的,王老師有獎勵!」
王新釗恨恨的跺跺腳:「唉,我多想像孫大聖一樣,拔下猴毛能變出分身!」
王憶說道:「來來來,同學們先別嚷嚷了,我們選小攝影家,我看到大家都非常熱情、非常積極!」
「那麼應當選誰當攝影家呢?」
「我我我!」一群人又舉手嗷嗷叫了起來。
王憶感覺自己腦瓜子嗡嗡的,他很後悔自己跟學生們賣關子。
跟這些小呆瓜賣什麼關子呀?直說得了!
他吼道:「五台照相機、五個年級,每個年級一名小攝影家!」
「這個要有考驗的、要有考驗!首先是必須手要穩當,其次要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學生們看向他。
這時候王狀元舉起雙臂揮舞道:「王老師,我的手特別穩當,我最近還在練鐵砂掌,我的手越來越穩當了!」
「然後我也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你和小秋老師就特別美!」
王憶一愣。
草!
這小子的眼睛挺明亮啊!
他說道:「這樣、這樣,你們別嚷嚷,每個年級每個同學,都有一天當小攝影家的機會!」
「大家輪流當小攝影家,然後每個人每天有兩張拍照的機會!」
「我會把照片洗出來,集中起來讓支書和咱們的社員代表們去給你們的照片打分,得分靠前的同學就能當小攝影家,怎麼樣,公平公正公開吧?」
學生們議論紛紛,沒人反對。
主要是前期一人一天小攝影家,那自己起碼可以糊弄家裡一個雞蛋吃。
可以!
王憶說道:「至於這個小攝影家的輪換順序?很簡單,按照成績來輪換,這很公平對不對?」
王新釗高興的喊道:「對,很公平!」
王憶瞥了他一眼說:「每個人只能有一個實習生身份,你是銷售員了,就不能參加小攝影家活動。」
王新釗頓時很沮喪。
王丑貓說道:「對,王老師說的對。」
王狀元哂笑道:「二貓你對個屁,你也是小售貨員了,你也當不成小攝影家。」
王丑貓認真說:「我當什麼無所謂,但王老師的話說的確實對,他做事很公平!」
王憶聽到這話欣然點頭。
這孩子沒白吃自己的好東西。
王狀元愣住了:二貓這小子,好像比自己更會拍馬屁當舔狗啊?這樣你叫什麼王丑貓,你怎麼不叫王舔狗啊!
王憶說道:「大鳳兒,你是小廚師,也不參與小攝影家的評選了。」
回學的大閨女是個文靜的姑娘,她聽到王憶的話後便柔順的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王憶說道:「行了,小攝影家選出來了,從明天早上開始,各年級的第一名去找自己的老師要照相機,拿到照相機的同學去找我,我來教他照相。」
「記住,每個人只有兩次按下快門的機會!多按一次就取消評選資格!」
秋渭水聽了笑道:「那我們育紅班的同學呢?他們也相當小攝影家呀。」
王憶說道:「我還有幾個照相機玩具,讓他們當預備攝影家吧,先拿那幾個玩具來練練手。」
這事安排完了,學生們也休息夠了,又開始聽著音樂合練太極拳。
王憶圍著操場轉圈。
老黃領著四個半大的狗崽子跟在他屁股後頭溜達,整的他像牽著一群狗巡街的惡少一樣。
不多會之後碼頭上傳來吆喝聲。
王憶聽到後站在路口往下遙望。
有人上來把他叫下去:「王老師、王老師,支書讓你下去一趟,說是機器啥的弄回來了。」
王憶看看天色,王向紅速度不怎麼快啊,這都快下午四點鐘了才回來。
難道出什麼事了?
他趕緊往下走。
機器、餡料他都提前放在了倉庫里,另外也在倉庫中放了很多商品——
都是天涯島上生產線重新包裝過的東西,包裝很簡單,幾乎都是白塑膠袋包裝,不可能被人發現出問題。
王憶急匆匆的趕過去,走上碼頭問道:「支書,怎麼回事?回來挺晚呀。」
王向紅說道:「我去縣裡一趟,我發現你買的這台月餅烤箱是用煤氣的,於是我去縣裡找老徐幫我灌了兩大罐子的煤氣,否則咱沒法用烤箱工作。」
王憶買的是一台老式烤箱,裡面有烤盤,通過明火提溫加熱。
沒辦法,電力供能的烤箱都是太現代化了,帶液晶顯示器的,這東西在這年代太夢幻。
另一個電力功能的大型烤箱功率很大,就天涯島現在這個老舊的供電路線,壓根支撐不了烤箱的使用。
所以王憶選的是雙氣功能的老式烤箱:以天然氣和煤氣來供能。
聽到王向紅的解釋,王憶恍然大悟。
支書還是靠譜,辦事就是全面!
接下來是搬運機器。
王向紅讓他過來先查看一下機器在運輸過程中有沒有出事,王憶上船艙一看。
烤箱四邊都用紙殼箱給纏起來了,一點磕碰都沒有,非常安全!
王憶笑道:「支書,沒問題,把機器抬上去吧,大灶現在裝不下了,咱們是不是該考慮著給它換個地方?」
實際上是月餅機不能放在山頂上,這東西烤後味道太香,讓學生們還怎麼安心學習?
王向紅沖他擠擠眼:「祠堂兩邊都有廂房,現在只有一邊的廂房用起來了!」
這是個好主意,但王憶搖頭了:「不行,服裝隊在祠堂幹活呢,月餅太香甜了,不能讓服裝染上這個味道,否則不好往外賣。」
王向紅叼起菸袋桿一琢磨,點點頭:「是這麼回事!」
旁邊的人嘿嘿笑道:「還有一回事你們沒考慮到,天天在祖宗面前做月餅,這不是饞他們嗎?嘿嘿。」
「你滾蛋,祖宗們不饞。」另外有人跟他推搡著開起玩笑來,「再說祖宗們饞了吃就是了,咱們都是孝順子孫,在他們面前烤月餅,這不是天天給他們上供嗎?」
王向紅這邊認真的琢磨了一下,說道:「安放到壽星爺家裡吧?壽星爺家裡的空房間多。」
「正好壽星爺平日裡睜開眼睛就來祠堂的天王樹下講古,天天不在家,咱們可以把他家的房間利用起來。」
王憶說道:「我看行,但是咱們隊裡房子需要重新整合了,該建新房了吧?」
王向紅說道:「該建新房了,不過稍微等等吧,咱不是計劃著給全隊統一翻新房子嗎?」
「不是翻新,是直接拆除重建,全建起錚明瓦亮的磚瓦房!」王憶打斷他的話。
王向紅砸了咂嘴、咬了咬後槽牙:「那得多少錢?是不是?咱這錢不湊手啊。」
王憶給他分析說:「夠用,大眾餐廳盈利多,六子那邊在滬都更是財源滾滾,加上服裝隊和木工隊,說實話咱們一年能賺多少個萬元戶真不好說,但我估計著幾十個擋不住!」
「外島蓋房子是貴,可是如果咱們全島統一蓋房子那就能分攤成本了,讓建築商和包工頭們薄利多銷,這是一筆大工程!」
實在不行自己搞個磚窯廠!
不過這事也就想想,外島一沒原材料二沒技術,要從零開始建起個磚窯廠挺費勁的。
王向紅說道:「行,那等一等,等這個月的錢收回來,咱們隊裡開個全體社員大會,把這事好好研究研究!」
王憶說道:「支書你現在先跟壽星爺商量一下,咱們暫時把月餅工坊設置在他家裡吧。」
王向紅說道:「行,距離中秋節沒有十天了,我今天去供銷公司的時候看過了,月餅已經進入櫃檯了,很多城裡人都在買月餅,咱們也要儘快生產、投入市場。」
「支書,咱們隊裡的行為算不算擾亂市場供應秩序?」有老人擔心的問。
天涯島的人老實,寧肯不賺錢也不能惹是生非找麻煩。
王向紅笑道:「這件事我找老徐問過了,老徐的回覆是完全不算。」
「首先,咱們投放的月餅是小批量的,這不影響市場的供應和正常銷售。」
「其次咱們不是個體戶,這是隊集體的產業在出售商品,國家一直講的是集體共同進步,咱們是在響應中央號召嘛,絕對不會有事!」
他揮揮手說:「我去找壽星爺商量騰屋子的事,你們準備把機器搬上來。」
「王老師你多費點心看好了,可不能出意外啊,這麼大的機器,咱外島還沒有過這麼大的機器呢!」
社員們說道:「咱們船不是更大嗎?」
王向紅眨了眨眼:「是哈?」
還有社員說:「咱們發電機不也比這個烤爐子更大嗎?」
王向紅不耐的擺擺手:「這時候你們一個兩個的機靈起來了?行了,好好幹活,我去找壽星爺。」
壽星爺是很有覺悟的一個人,他如今已經無後,就把全隊的晚輩當後人,真是一心為隊集體著想。
因此得知了生產隊需要自家房子來搭建個月餅工坊用來烤點心,他立馬說道:「你放心的去折騰,別把我房子給燒了拆了就行了!」
王向紅恭敬的給老爺子上了一支煙,說:「那肯定不能,不過咱們遲早還真得拆房子蓋新房……」
一聽這話壽星爺搖頭了:「那不行,我房子是我爹留下的,我老婆娃娃都是在那房子裡沒的,我也得在那房子裡走。」
「等我走了,他們要回來接我,我不能讓他們找不到回家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