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母錢是銅錢,但跟常見銅錢不一樣,黃銅鑄造,更加厚實。
尋常銅錢是鑄造出來的,雕母錢則是手工雕刻而成,然後用作印范的制錢模型。
因此,雕母錢又叫做祖錢,是普通銅錢的祖宗輩的錢,用它來印子孫輩的錢。
但它翻印出來的還不是去市面上流通的銅錢,是要翻印鑄母錢,鑄母錢才是進一步印造出尋常銅錢的『模具』。
這樣作為市面流通銅錢的祖宗,雕母錢這種模具要厚實結實,要字口深峻、筆畫清晰,不能粘連模糊,不能有一點問題。
因為具有如此多的優點,雕母錢的價值自然要比同期尋常銅錢貴得多。
這點也是王憶前段時間瘋狂搜集銅錢之後了解到的信息,並不完善齊全,但他已經知道雕母錢的價值。
雕母錢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朝,但之後幾個朝代出現的雕母錢並不多,王憶隱約記得,22年所發現的存世最早的雕母錢是明代嘉靖通寶,如今珍藏在金陵博物館裡面。
不過清朝錢幣數量多、版別也複雜,這方面遠遠超過了以前的各個朝代,加上清朝的資源和技術也要比前朝更好一些,而且清朝隔著現代會更近一些,所以流傳下來的雕母錢最多的便是清代大錢。
王憶手裡拿到的幾枚銅錢便全都是清代的雕母錢,最遠的是一枚「乾隆通寶」,然後有「道光通寶」、「同治通寶」,這些雕母錢都是一枚,只有「宣統通寶」是有三枚。
一下子收穫到六枚雕母錢王憶挺高興的,不知道這些錢能不能帶到22年去,能的話那可挺有價值的。
這些雕母錢雖然在海水中保存多年、有所鏽蝕。
可問題是它們很厚實,可以用機器稍微打磨拋光,有厚實的身板作為保障,打磨後的雕母錢跟原狀差別不大,但會漂亮精美起來,更能賣出大錢。
他之前看到的每一枚雕母錢都有個百八十萬——反正乾隆通寶雕母錢肯定是這個價格,這樣五枚雕母錢收集起來能給他回個幾百萬。
小眼網兜里多是銅製的假鈔印版,王憶把這些印版全給拿出來交給了王向紅收拾,他繼續仔細的找了找,再次在裡面找出兩枚『咸豐通寶』來!
要是能帶到22年,又是一百幾十萬進帳!
雕母錢的每一個品種存世量都極為稀少,一般最少可能只有一枚,多了也只有幾枚的數量。
畢竟它的作用主要是翻砂鑄造鑄母錢,一枚雕母錢所鑄造的鑄母錢數量基本上在100枚左右,不會很多。
王向紅看著他找這些銅錢,問道:「王老師,它們挺有價值的嗎?」
王憶笑道:「對,這是雕母錢,存世量應該很少……」
他把自己關於雕母錢的價值介紹了一下,最後指著銅錢上清晰的字跡紋路給兩人看。
歐人民看了個迷糊,王向紅多少識貨,說:「能看出一點手工鏤刻的痕跡。」
他又問道:「這種銅錢是專門用來鑄造市面流通錢幣用的嗎?」
王憶搖搖頭,把『雕母錢』、『鑄母錢』和『銅錢』的關係講解一番,王向紅一聽這錢不是直接用來搞假錢的便失去興趣。
實際上即使雕母錢能直接鑄造出假銅錢也沒意義,現在已經是新中國了,不是清王朝時期,溥儀同志在戰犯勞改營里已經說過了:拉倒吧,朕的大清早亡了。
所以王向紅覺得這些銅錢對社會毫無影響。
網兜里的民國紙幣印版也沒什麼用,但可以作為侵華日軍迫害中華民族的一個鐵證公布於眾。
得知這些印版的功能是生產假幣以及是在防空島所發現的之後,王向紅和王憶同時做出了一個猜測:
相傳防空島最早是有海盜水匪在上面生產紅丸、鴉片這些東西所用,後來日軍侵占了這島嶼自己來生產紅丸這些壞東西。
現在看到假幣印版後,他們認為日軍當時不止在防空島上生產紅丸之類,還在生產假幣!
這事是有依據的。
當時為了侵占中國大地,小鬼子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戰場上使用細菌武器、化學武器,經濟上則投放帶毒糧食、印製假幣擾亂民國市場秩序。
這都是寫入課本的內容,所以現在看到假幣印版他們等於是看到了證據。
至於為什麼會有雕母錢和假幣印版併合在一起?
這個王憶就不知道了。
王向紅提供了一個猜測,他猜這些假幣印版是一個銅鑄世家的傑作,這個世家姓錢,錢家老祖在清王朝戶部轄下寶泉局擔任掌舵大師傅,家族子弟多從事與鑄錢相關工作。
其中到了民國時期,錢家有人便給央行工作,後來日軍侵占了滬都,錢家莫名其妙的就被屠滅一空。
於是王向紅便猜測:會不會是日軍殺戮錢家人,俘虜了錢家一些了解民國錢幣的子弟來到防空島幫他們鑄造了這些假幣印版來生產假幣的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雕母錢的來歷就好解釋了——
它們本來是錢家是藏品,被日軍一起帶到了防空島,後來多方軍隊攻擊外島小鬼子,小鬼子撤退不及便把這些印版之類的東XZ在了島下一處水中石洞裡。
歐人民會知道這些東西的藏處也不是他自己潛水發現的,藏寶洞有礁石封堵還是挺隱蔽的,是他一個長輩跟他說的。
他那長輩也是海龍隊的戰士,傷殘之後退出戰鬥序列,歐人民曾經照顧過他,聽他一些閒聊得知的這一洞穴。
王向紅認為這一點更是佐證了他的猜測。
不過不管真相是什麼都跟歐人民無關,他曾經聽長輩說了這藏寶洞後興沖沖的找了兩年,最後找到了,他尋思這些東西都是寶貝呀,要拿出去找人換錢換糧食。
結果帶到內陸後差點讓人喊民兵給辦了——當時社會挺亂的,加上老百姓不懂,以為這是做人民幣假幣用的模具,他們不認識民國紙幣。
這事給歐人民留下心理陰影,把他嚇得不行,他後來在海上旁敲側擊了一下才搞清楚這些假幣印版的真實身份。
從那之後他再不敢將之公布於眾,只是偶爾帶孩子來到防空島海域捕撈白蝦,空閒的時候他會帶孩子下海摸出幾塊銅版來玩玩,然後走的時候再塞回去。
如今這些假幣印版重見天日,王向紅準備把它們交公給政府,作為小鬼子侵華擾亂經濟市場的鐵證拿到國際上去控訴這些狗日的。
而歐人民父子並不管他們怎麼操作這些東西,他們只管什麼時候開飯。
王憶看著他們眼巴巴的樣子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招手說道:「走吧,跟我去山上吃飯,免費管飯!」
他把八個雕母錢收進了衣兜里。
這些雕母錢沒必要交給政府,他先帶到22年去看看情況,如果能帶過去就留在22年換錢支援82年,如果不能帶過去那就收藏起來,以後再做他用。
王憶領著歐家八口子人上山頂,已經有學生們來到學校準備打飯了。
看著穿戴整齊、面容紅潤而充滿活力的學生,歐人民兩口子難免有些羨慕。
這些小孩真好。
相比之下他們家裡的孩子就跟小乞丐一樣。
昨晚王憶等人回來的時候,學生們早就睡了,所以他們不知道島上來了疍民的事。
這會他們看了歐家人的衣著打扮、聽了他們自家人交談時候的方言,有人便猜出他們的身份:「他們是白水郎!」
疍民在外島不是稀罕客人,特別是在六十年代以前,每年魚汛期,社員們都會跟他們打交道。
這幾年白水郎少了,但偶爾還能碰到,有時候颱風天或者冬季寒冷的時候,疍民們會開船找島嶼碼頭停靠來避避風、取取暖。
學生們認出歐家人的身份後,消息便傳遍了全島,然後一些老人便拄著拐杖過來跟歐人民說話。
他們都有疍民朋友,只是已經多年未曾聯繫。
如今有老朋友的同族來了,他們便上來打聽一下老朋友的音訊。
然而歐人民只想著趕緊吃頓飽飯!
他們來到山頂大灶前聞見了飯香味,歐億幾個孩子便直接要鑽進大灶里。
王凱攔住了他們說:「除了後勤的老師,別人不准進去,這是學校的規章制度!」
歐億滿不在乎,指著他說:「你給我讓開。」
王凱一愣,問道:「我草,你是不是想跟我干架?」
王憶過來喝道:「你們幹什麼?都在外面等著!」
歐母上去拉走孩子給他們後腦勺上一人一巴掌。
歐億歪頭怒視王凱。
王凱傲然道:「伱是不是不知道我的太極拳曾經拿過全縣第一名?你不用這樣歪頭看我,我跟你說,你運氣好,王老師攔住了我,要不然我就這麼一拳、那麼一腳把你給揍哭!」
歐億指著他說:「你過來試試。」
學生們見此紛紛起鬨,王凱氣沉丹田、滿臉肅殺:「試試?好,我非得……」
「你要破壞學校紀律是不是?」王憶看向他。
王凱便滿臉肅殺的去排隊了。
學生的早飯是豆漿、千層油餅和鹹菜,另外一人一個雞蛋。
現在豆漿還在煮著、千層油餅也沒有出鍋,倒是雞蛋已經煮好了撈出來放在一邊。
王憶便拿了一把雞蛋出來分給他們,先一人分一個雞蛋。
白水郎的生活著實更苦,他們吃雞蛋不剝皮,連著雞蛋皮咬碎了吃掉!
王憶還以為他們不會吃雞蛋,看著他們的吃相滿心酸的,跟他們說:「雞蛋皮不能吃,要剝皮……」
「能吃。」歐人民咀嚼著笑道,「雞蛋皮也有好滋味,嚼碎了吃下去,頂好!」
一聽這話,王憶更是心酸。
歐赤腳吃著雞蛋爬到了大灶窗戶上往裡看,看見了串成一串串的地瓜干興奮的叫道:「有紅薯干、紅薯干!」
王憶便拿出一串紅薯干分給他們,幾個孩子上來便搶!
這紅薯干挺好吃的,都是西瓜紅蜜薯曬至而成,瓜瓤本就通紅,曬過之後去除水分更是紅艷艷的很漂亮。
大灶曬的紅薯干品質好,軟軟的不太硬,咬一口下來很有嚼頭且黏牙,孩子中一個小妹開心的叫道:「這不是紅薯干,這是糖。」
歐赤腳教導妹妹說:「這就是紅薯干,我最認紅薯幹了,以前跟奶奶、叔叔們住在一個船家,我、哥哥還有叔叔家大姐、二哥,我們一起吃飯,每次吃飯前都能分一個紅薯干。」
歐億點點頭:「不過那都發霉了,奶奶給我們四個一人分一個紅薯干,老二總感覺自己的最小,要跟我換、跟他們換。」
「他換完了又感覺自己的大,又要換回來,經常挨爹的打!」
歐赤腳說道:「發霉的紅薯干也比柳葉還有那些野菜糰子好吃,野菜糰子扎嘴、剌嗓子,我不愛吃,我那時候就想,哪天才能吃紅薯干吃到飽呢?要是能吃紅薯干吃到飽,那就好了!」
正在跟歐人民交談的幾位老漢聽到了這些話。
有人看了看歐赤腳的年紀笑道:「你還小,十幾歲吧?那你沒經歷過60年左右的事,那時候讓你連紅薯干和野菜糰子都沒得吃!」
歐人民點點頭說:「那幾年真怪了,海里的魚蝦蟹都比其他年份少,不過水邊上餓不死人,我們家裡那幾年還行。」
老漢說道:「對,水邊餓不死咱漁家人,有魚吃魚、沒魚吃貝,這都沒有就捕撈海帶、撈浮萍,熬成湯以後一樣能活人命。」
「也不好說,容易浮腫呀,」漏勺參與了話題,「那年我是少年了,記事了,記得當時咱隊裡娃娃都挺著個大肚子,然後小腿小胳膊的細如乾柴棒棒,腦袋很大,眼睛很大——眼睛是綠色的!餓呀!」
「那時候我就領著一些娃娃——大陽、峰子、小兵他們都是我領著,領著他們挖野菜、挖草根,到了夏天秋天最好了,能抓螞蚱。」
歐人民聽到這話咂了咂嘴說道:「油螞蚱最好吃,抓到螞蚱炒熟了,撒上幾粒鹽,很香。」
「60年左右的時候,哪有油水呀?」眾人紛紛搖頭。
歐赤腳得意的對王憶說:「醫生,我很會抓螞蚱,抓螞蚱是有訣竅的,你知道嗎?」
王憶搖搖頭。
歐赤腳更是得意,他湊近王憶低聲說:「那我告訴你、你是好人,我只告訴你,你別把我這個機密說出去!」
「抓螞蚱的時候,要用草葉的汁水把手給染綠了,然後你想抓多少螞蚱就能抓到多少螞蚱!」
王憶失笑道:「真的嗎?」
歐赤腳很認真的說:「真的,螞蚱不好抓,你抓過嗎?一伸手它們就會蹦躂,為什麼?因為它們能聞到人手上的味,你靠近了它們聞見味兒了就會跑。」
「如果手被草葉的汁水染綠了,那人的味道就被遮住了,想怎麼抓就怎麼抓!」
「嗯,真香啊!」他說著說著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確實有面香味、油香味和蔥花香味從大灶里冒出來。
大灶現在有四口大鐵鍋了,兩口煮豆漿、兩口座了籠屜蒸大餅,這就是大餅的籠屜蓋子掀開了。
蒸汽夾帶著面香味往外竄,一個勁的往人鼻子裡竄。
歐家最小的兩個孩子饞哭了……
他們真的就這麼被饞哭了!
這股味道確實饞人,新鮮麵粉蒸出來的大餅,那麥香味很濃郁。
而漏勺做的大餅還不止有麥香味,因為他揉面做餅的時候為了分層,一遍遍的摻和了豬油,所以油香味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