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明很高興的跟他握手,說道:「我們太有緣分、太有緣分了,上次我想留下你的身份信息,結果你卻悄然離開,我還以為咱們以後碰不上了,沒想到才幾天又碰上了!」
「這真是太巧了!」
王東美問道:「王老師,你們認識?」
「王老師,原來伱還是一位教師呢。」顧明明笑道,「你們教師隊伍出人才。」
「最近我們接到通知,說咱們縣裡還有一位教師成功出版了一本兒童科幻書籍,跟你一個姓,都姓王,你不會就是那位王老師吧?」
王憶訕笑道:「你還真挺會猜的。」
顧明明聽到這話頓時驚呆了:「我隨口說的,你真是王憶?」
他又急忙一拍手說:「原來你就是王憶王老師?難怪!難怪你人那麼好,願意幫助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原來你就是王憶王老師!」
王東美得意的說道:「對,這就是王憶老師,我們天涯小學的教師、校長。」
王憶被整的有點尷尬。
顧明明看他的眼光不像是看師長,像是看首長。
後面顧明明對他的態度更是熱情,拉著他要進去見領導。
偏偏王東美還自甘表演他的秘書、警衛角色,對他更是敬仰。
王憶一看還是算了吧,趕緊拉住顧明明低聲說:「低調、低調,咱們低調行事,現在是上班時間,不要打擾領導和同志們工作。」
「再說我們今天是來買自行車的——這是你上班工具吧?你怎麼要賣掉它?」
王憶想起他提起過的母親病情,便恍然大悟了:「是你母親治病需要錢嗎?」
顧明明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母親是肺氣腫的老毛病,過來住幾天院,加上我們兄弟姐妹去的勤,她心情好恢復的也快。」
「是同病房有一位病人叫喬大哥,他是膽囊疾病,需要開刀治療,但他們家庭條件貧困,想要放棄治療。」
「問題是我聽大夫說了,這個開刀切除膽囊是小手術,用不了幾百塊,而喬大哥還很年輕,上有老下有小,放棄治療這膽囊的疾病會惡化,就等於是放棄生命了!」
「那天你曾經囑託我,說你給我以善意,希望我遇到有人需要幫忙的時候,也能伸出援手。」
「我恰好碰到了喬大哥的情況,便想著幫他們一把,可是我身上資金也不多了,於是就決定賣掉這輛自行車。」
「其實我用不上自行車,我家是黃土鄉的,隔著單位太遠,平日裡都是住城裡的舅舅家,這樣我想我就把自行車賣掉吧,賣了籌集手術費給喬大哥動手術……」
王憶聽到這話很感動。
顧明明人很赤誠。
這事真是應得上那句歌詞,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感動之下人容易衝動,他一揮手說:「那你別賣掉自行車了,我來資助這位喬大哥手術費……」
「那不用。」顧明明搖頭拒絕,「縣醫院有多少需要幫助的人?咱們國家乃至全世界無產階級有多少需要幫助的人?」
「如果都需要王老師你來幫助,你敲碎骨頭賣也幫不過來,喬大哥的事是我遇上了,所以我幫一把,我不能再把您給拉上,要不然這叫什麼事?」
「對不對,同志?」
最後這句話他是問了王東美。
王東美眨眨眼睛想了想,說道:「我也可以捐一些錢,我做經理,工資比較高,肯定能幫上忙。」
顧明明笑道:「那你們都可以幫忙,我不跟你們客氣了。這輛永久牌自行車是我去年來新華書店上班的時候,我大舅送我的禮物,當時是花了一張票和148元買來的。」
「要不然你們別還價了,就用原價買走這自行車吧,算我們共同資助了喬大哥和他的家庭。」
他是個灑脫的人,也是個明事理的人。
王憶覺得他的邏輯沒毛病。
人活一輩子,應當求一個問心無愧,而不是去砸鍋賣鐵、不惜一切的幫助他人,否則那不算好事善事,算是不自量力。
遇到需要幫助的人,仗義援手,而不必非得去尋找需要幫助的人。
世界上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又有誰不需要幫助呢?
王憶沒有過於客氣,他接受了顧明明的提議,不論車子如今價值是多少,他們就按照148元的價格買下這輛自行車。
多出來的錢就算是給病人的手術捐款了。
如果這筆錢不夠,應該是病人和家屬要想辦法去籌款,而不應該完全靠別人的善舉。
王憶付錢,留下了150元。
他跟顧明明握手,說道:「我的書出版以後,你幫我留下一本,我要簽名後送給你,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歡迎你去我們天涯島做客,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顧明明笑道:「那我就是跟我們領導打架,我也得搶著買上一本!」
「到時候我拿著書去島上找你!」
雙方告別,王東美推著自行車要出門。
有書店的工作人員看到了,就對顧明明恭喜說:「行呀,小明,你真把你的寶貝自行車賣出去了?車子保護的這麼好,不少錢吧?」
「150元賣出的。」顧明明笑道。
這工作人員很吃驚,便又起鬨說:「挺好挺好,那你得請個客呀。」
顧明明擺手,王東美對他說道:「下班後領你們單位的同事去我們大眾餐廳,記我的帳上,我正好趁這個機會跟你熟悉熟悉。」
「實不相瞞,我喜歡讀書。但平日裡很忙,不知道該讀什麼書,咱們要是成為朋友,以後你給我多介紹幾本好書,讓我省事省時間就能找到好書讀。」
顧明明說道:「咱們已經是朋友了,我下班後帶兩本書過去!」
聽著他們的對話,新華書店的工作人員滿頭霧水:
大眾餐廳的經理過來買車給了150元的價格還要請他們的客,怎麼回事啊?
這自行車裡藏金子了?
大眾餐廳是傻子嗎?
或者小明這人是什麼隱藏領導的子侄?
他琢磨一番,覺得就最後這個可能性比較大,那麼、嘿嘿嘿……
王憶讓王東美騎車,他在後面扶著車后座,推著王東美一路歪歪扭扭的到了大眾餐廳門口。
餐廳里的員工都出來看熱鬧。
這又是三輪摩托又是自行車,廚師米老頭笑道:「行啊,同志們,我們這些游擊隊一天之內變成正規的摩托化隊伍了!」
幾個人在外面輪流著學習騎自行車和摩托車。
現在公路上車少,不是上下班時間自行車也少,而冬日本來就行人少,正好適合學開車了。
王憶指點一番後又去餐廳里轉了一圈,檢查餐廳工作情況。
他到了後廚看見正在忙活的黃慧慧,跟她又聊了幾句黃大軍在滬都的情況。
待在天涯島真是萬般不方便,餐廳自己有電話,黃大軍隔三差五會給黃慧慧打個電話報平安,也會順便說說在滬都做生意的進展。
這些消息傳不到天涯島去,在手機普及開來之前,天涯島會很閉塞。
不過這年頭打電話要花錢、接電話的也得花錢,所以黃大軍跟黃慧慧聊天不多,三五句話把情況交代一下就會急匆匆的掛電話。
王憶在餐廳轉完了,把餐廳最近遇到的一些難事全數做了處理,然後他就得回生產隊了。
他跟王東美說,後面過不了幾天他得跟隨生產隊的勞動力去參加帶魚汛大會戰,這時間至少得十天半個月,到時候他不一定去哪裡,這樣餐廳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找莊滿倉。
交代好餐廳的工作安排,他溜達著去了碼頭,乘坐客船回到天涯島。
回了天涯島,他手頭上依然是一些雜活。
下午徐橫沒有課程,王憶便讓他去殺豬,然後拿豬肉醃火腿、做臘肉。
當天距離大雪沒幾天了,肯定熏不出臘肉和火腿,不過不要緊,他只要做了就行,到時候從22年帶一船的貨物去參加大會戰,其中有火腿有臘肉還不是正常事?
反正生產隊沒有做火腿、做臘肉的經驗,他們可不知道臘肉和火腿要多久能做出來,王憶帶上過去自己負責做飯,勞動力跟著吃即可,用不著他們發問。
肥豬一出圈,生產隊不少社員便伸長了脖子。
今晚難道又要分豬肉吃嗎?
生產隊豬圈裡現在存下的豬是公社的臧建設收了豬後送過來的。
王憶講究,臧建設也講究。
他送來的豬都是健健康康的好豬,有些比較瘦,王憶會帶豬飼料過來給它們晚上加個餐,這樣送來的豬到了挨宰的時候都長的肥肥壯壯。
徐橫殺豬後王憶找來小爺幫忙切豬肉。
肥碩的豬肉從豬骨頭上剃下來,一條一條的放在一邊擺開。
這樣一連殺了兩頭豬,王憶本來想留下豬下水冰起來,日後帶上天涯二號漁船在大會戰的時候做湯給勞力們補充能量。
但看到隊裡社員都眼饞的過來看,他這肉是要帶上船,於是想了想把豬下水給單獨收拾,晚上醃製一下,明天早上請社員和學生們喝豬雜湯。
兩副豬下水,再加上幾塊肉,足夠做個豬雜湯來讓全隊人暖暖和和的喝一碗了。
這年頭的豬餵的肥,豬肉好不好全靠豬油說話。
王憶一看豬肉上那厚實的豬板油就倒吸涼氣,他讓王真剛把板油給切下來,直接弄了一塊跟豬肉串一起塞給王真剛。
王真剛知道他孝順且特別佩服自己當兵衛國的經歷,所以沒有推辭,收起來說:「今晚我喊上小高他們,你一起去我那裡吃燉豬肉。」
王憶說道:「行,那我先回去煉豬油渣了。」
豬板油最適合煉豬油渣和肥油。
這東西也要帶上船去,到時候一人分一把,冷了吃一塊豬油渣下一口烈酒,不光暖和還滿嘴噴香更有勁。
王憶把板油交給鍾瑤瑤。
女幫工們快速切成小長條,鍋里加水下板油,細火熬出來的便是金黃的油渣和豬油。
她們知道王憶過幾天就要帶著去出海參加帶魚汛大會戰了,也知道王憶殺豬煉油的目的,因此沒人嘴饞,豬油渣一出鍋迅速涼一涼,然後用塑膠袋給紮緊了,這樣吃的時候會酥脆。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辦事。
有人煉油有人打開爐子燒火鉗,等火鉗燒的通紅,漏勺上來夾著豬腳和豬頭燒毛褪毛。
王憶這邊在準備收拾臘肉,豬腿整個帶皮保存,身上的肉切成二三指寬的長條,用涼水洗淨,瀝乾水再往上均勻的抹粗鹽。
燻肉還有火腿要好吃,這搓鹽的步驟要重視,必須得使勁的揉搓,將鹽搓進肉裡頭。
這方面女社員們有經驗,因為外島冬天會曬鹹魚,曬鹹魚同樣要重鹽。
王憶不太會做臘肉、火腿,便按照查到的法子來做,等豬肉鹽醃好後放進去滾幾下,裹上醃製料後放入缸裡頭醃一下。
十二月的外島天寒地凍,缸封好口根本不必擔心肉會腐壞,就讓它醃製好了。
醃製時間不定,兩三天到十來天的都有,王憶琢磨著自己沒時間醃製那麼久,所以醃上兩天裝個樣子就得了。
他這裡忙活著,漏勺問他說:「王老師,豬頭和豬腳怎麼弄?還是用鹵湯給燉了?」
王憶說道:「豬頭鹵湯燉了,豬腳不用,豬腳今晚直接下鍋,燉黃豆、燉蘿蔔,到時候蘸著醬油吃。」
煮熟的豬腳蘸醬油味道便很好吃。
女工們一聽高興了。
皇帝不差餓兵,王憶從來不讓她們只看不吃。
既然晚上燉豬腳,她們肯定能一人分上兩塊解解饞、過過癮。
能分兩小塊她們已經滿意了。
尋常在家裡,哪怕是過年也不一定能吃上豬腳呢。
於是在心滿意足的期待中,她們戴上口罩拎著豬下水出門開始處理。
豬腸子好吃,但那味道太給勁了。
王憶搞不懂于謙老師的父親王老爺子怎麼會喜歡吃豬大腸頭刺身……
既然明天早上要做豬雜湯,那自然少不了霜腸,他照例拿出豬腸衣和豬血一起做霜腸。
吃豬雜湯全靠霜腸來填肚子,生產隊規模大、人口多,兩副豬下水分散開來一人吃不上兩口,加上霜腸就不一樣了,一人能有半碗乾貨!
此外王憶拿出來了兩大塊臘肉給漏勺去切了,說:「今晚讓教師們吃臘肉……」
「我會做!」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
沙生泉含笑而來。
王憶愕然道:「你會做什麼?」
沙生泉說道:「只要是臘肉,我什麼都會做,我家鄉就有冬天吃臘肉的習俗,各種做法我都熟悉!」
王憶還真不知道他的家鄉。
於是他心虛的問道:「對了,我這還一直不知道沙老師你的籍貫呢,你家鄉是哪裡?」
「十萬大山!」沙生泉笑道,「不過我是在滬都讀的大學,後來便留校任教了,好些年沒有回家鄉嘍!」
「但家鄉的腊味我記憶猶新,多少年來每當午夜夢回,我都會想起母親做的那一碗腊味。」
他說的很深情。
徐橫扭頭說道:「那剛才殺豬的時候你不來幫忙?」
沙生泉嚴肅的說道:「我畢竟是剛還俗的出家人,心裡頭時不時的還要念念經、拜拜佛,你讓我現在就殺生,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徐橫撇嘴:「那讓你吃臘肉就不強人所難了?」
沙生泉說道:「臘肉多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