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說道:「我看著最近咱們生產隊就有不少紅蝦上岸,怎麼了,又開始曬蝦米了?」
劉紅梅笑道:「那肯定了,金鉤蝦米、銀鉤蝦米,它們製作工藝基本一樣,只是選用蝦的品種不同,但都是以冬蝦和春蝦為上品。」
「王老師你等著吧,過不了多少天,你又可以給你親戚朋友郵寄咱們的蝦米了,這次吃春蝦米,滋味跟冬蝦米還不一樣,更甜更鮮更軟和一些。」
他們聊著天靠近了一片凸起在海上的礁石。
白浪席捲海面,不時便湧上礁石翻湧而過。
礁石島嶼外圍停靠著兩艘船,得有幾十個婦女在島上彎腰忙活。
然後偶爾還有人從水裡鑽出來,這些是男人,穿著潛水服、腰上掛著網兜,都是潛水去尋找珍貴海螺和海貝的。
正如王祥海和石紅心所說,這島上別的不多,就牡蠣和貽貝、扇貝多。
上島的婦女們主要是尋找值錢好吃的貝類,最次也得選文蛤,牡蠣她們只挑大個頭或者薄殼的撿。
礁石上下牡蠣眾多,密密麻麻長在一起,祖孫好幾代在彼此身上生長,這真是抱團了。
王憶他們不準備找西施舌之類,他們目標是衝著牡蠣來的,扇貝也行。
不過野生牡蠣扇貝並沒有長到很大個頭的,多數都是小個頭,主要是生長空間被壓制了。
不像養殖牡蠣,養殖的時候都是分開弔養,一個網兜一個網兜的吊養在海水裡,生長空間充足。
野生牡蠣想找大個的得潛水去海底找,特別是海底有一些類似瓦片樣石頭的地方,那地方的牡蠣往往長得最肥大。
據說在宋代的時候,廣粵的沙井漁民偶然發現海底缸瓦片上的牡蠣比普通的更大,於是他們便有意識的往海里投擲碎缸碎瓦片,用瓦片和石頭在深海域養牡蠣。
因此,有些考證就說,牡蠣開啟了國人人工養殖海產的時代。
潮間帶上也有的是生蚝,都是活物,很鮮美,只是肉不那麼大。
王憶三人帶著工具,他們在島上連劈帶砸的忙後了好一通,最後將小船船艙給填滿了牡蠣,這才準備離開。
有先前上島的人好奇的看他們忙活,看到他們帶著一堆牡蠣離開後忍不住了,問道:「你們是在這裡找蠣蝗蓋子回去蓋房子嗎?」
牡蠣殼子很堅硬,個頭大小可以搭配,確實可以蓋房子。
沙井地區被稱為牡蠣之鄉,他們當地便有牡蠣殼子當牆壁蓋房屋的傳統,跟外島的海草房一樣,都是先民流傳下來的生活技能。
帶著牡蠣返程,快要到傍晚的時候,王祥海指揮著勞力們開始收網。
頓時,嘹亮豪邁的號子聲響徹海上:「噯唷嗬!老兄弟,加油哇!再來一個大啊大網頭!」
最終也沒有大網頭上來……
小黃魚的產量越來越拉垮了。
返程中社員們對這個產能很不滿意,王憶出於好心沒有告訴他們:
不管是小黃魚還是大黃魚,今年產量都是未來四十年最好的一年。
不過他們今天收穫也不止小黃魚,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雜魚,還有王憶他們收集來的牡蠣。
漁船回島,夕陽落下。
正好有最後一抹餘暉灑在海面上。
夕陽晚照。
帶給海面一片溫柔的金紅色。
此時正有好些漁船來到天涯島,不少是傳統的木質帆船。
船尾有人搖櫓,船上有人說笑。
小小的船身,在金紅的海面上蜿蜒出一圈圈波紋,逐漸蕩漾到了碼頭上。
這都是外島的漁民,他們是來看電視的。
春分之後溫度回升,前幾天的倒春寒是最後一波寒流,所以現在晚上已經可以待在室外了。
王憶決定明晚開始放電影。
放去年剛上映的《奇門遁甲》給老少爺們開開眼界!
他們的船停下,四周的人紛紛笑著來打招呼。
不管是外隊人還是本隊人,笑的都非常坦蕩。
漁民們在海上搖櫓放網乾的是苦差事,但他們知道現在大包幹了,自己努力勞動就能給家庭換來更好的生活,所以一天辛勤勞作之後,大傢伙臉上總會洋溢著笑容。
忙碌一天,該歇歇了。
王憶覺得這也是23和83這兩個年代不同之處。
83年代的生活水平很差,真是能吃飽穿暖就已經讓人感到幸福了。
也正是如此,王憶感覺現在的人比未來的人更容易滿足、更容易獲得幸福感。
幸福感應該是比出來的,這年頭漁民們眼界低,很多人半輩子沒去過縣城,他們知道的就是自己身邊一畝三分地的情況。
在他們眼裡彼此過的都差不多,所以只要能吃上一頓細糧吃上一頓肉菜就會感覺幸福。
不過這裡在場幾十號人,如果讓他們知道23年代的生活水平、生活壓力,那讓他們選的話,除了王憶其他的估計都會選23年代。
王憶喜歡這個年代,是因為他有23年代的支持,屬於站著說話不腰疼……
所以不管在23年代還是83年代,王憶都不會輕易去批評某個人或者某一群人的生活態度,他是儘量去幫助別人。
因為他牢記著一句話:每當你想開口批評別人,千萬不要忘記,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具備你的優越條件。
勞力們兵分兩路,一路收拾漁獲海鮮,一路扛著裝牡蠣的箱子去洗刷。
跟著王憶出海有好飯,這是島上所有人的共識。
今天吃的就是牡蠣宴。
他所擅長的牡蠣做法很簡單,要麼是蒸熟蘸辣根醬汁,要麼就是爐子烘烤。
蒜蓉醬是成品,泡發粉絲很快,所以這頓飯不麻煩。
他喊了漏勺幫忙,讓漏勺泡發粉絲,自己捯飭了爐子在上面架起鐵架準備來烤。
正好去年趕海工時候市里獎勵給他上百斤木炭,可以用木炭來烤生蚝了。
23年代流行著一句話,燒烤攤不能沒有烤生蚝,就像中國不能沒有曹縣。
清洗乾淨的生蚝,大個頭的撬開給王憶送過來,小點的則放入鍋里清蒸。
王憶估摸著勞力們忙活一天餓的肚皮貼後背,只吃烤生蚝未必過癮,於是又從冰櫃裡弄出一些肉排來。
都是從23年買的成品貨,已經醃製好了,化凍便能開烤。
王憶先烤牡蠣,一隻只連殼的牡蠣擺在鐵架子上,下面炭火被海風吹出片片猩紅,很快牡蠣殼子裡的汁水就開始翻騰……
蒜蓉、粉絲,這是烤生蚝最靈魂的點綴了。
勞力們口味重,能吃辣,於是王憶還給往上加辣椒醬。
勞力們忙活完了過來,互相敬煙、彼此開著玩笑,心滿意足的等著吃一頓美味大餐。
烤爐旁邊有一摞的大肉排,這可太饞人了,太讓人驚喜了!
王東虎去給王憶幫忙,說道:「王老師,我愛吃這個蒜蓉,你多放點。」
王憶斜睨他:「你不是不愛吃蒜嗎?」
王東虎嘿嘿笑:「是不愛吃生蒜,但愛吃這個蒜蓉,這是熟了的。」
漏勺端出來一盆子的蒸牡蠣,說道:「先吃著這個,鍋裡頭有韭菜蠣蝗海腸湯。」
「今春剛下來的鮮韭菜,今天剛回來的鮮蠣蝗、鮮海腸,讓你們鮮的晚上做美夢!」
王憶一聽,韭菜跟牡蠣、海腸要一起做湯?
好傢夥。
這是要大補啊!
他琢磨了一下,這滿桌子都是大補之物,那自己不能浪費它們——
今晚開始跟秋渭水正式要孩子了。
反正他已經吃過一段時間葉酸了,再吃下去都要胃酸了。
但社員們對蒸牡蠣毫無興趣,這東西都是蘸醬油吃,沒什麼特殊味道。
王憶卻很喜歡。
他把夾子交給王東虎,說道:「第一波的烤蠣蝗差不多了,你給大傢伙分一分,就著米飯先吃兩口墊墊肚子,後面肉排烤熟了一起吃肉。」
「不急不急。」大傢伙一邊抹嘴一邊客套。
王憶去用辣根和海鮮醬油調了一下,也不用凳子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守著一盆子熱氣騰騰的牡蠣招呼眾人:
「一起吃啊。」
大傢伙禮貌性的拿兩個先墊墊肚子。
他們都是開牡蠣的好手,用用筷子頭就能撬開蚝殼。
王憶這邊得用小刀甚至螺絲刀,秋渭水看不下去了,親手幫他開牡蠣。
厚重的牡蠣殼子撬開,騰騰熱氣消散在初春的夜空,明亮的燈光照耀著秋渭水,在秋渭水手裡是盈盈多汁的奶白色牡蠣肉。
王憶挑著顫顫巍巍的牡蠣肉去蘸上辣根醬油,頓時,先是醬油的鮮和咸,隨即是辣根的刺激直奔腦門,讓他感覺天靈蓋都開了!
後面是爆漿多汁的鮮美和Q彈的口感,王憶爽的要翻白眼了。
這牡蠣看著小可肉相當肥碩,更是相當鮮嫩。
其他人跟著他蘸醬汁。
辣根或者芥末這年頭可不好買,他們蘸牡蠣都是用尋常醬油,所以滋味上跟現在有不小差別。
用辣根醬汁蘸牡蠣吃進嘴裡,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倒吸涼氣:「我草,過癮。」
「這芥末挺沖啊!」
「哎哎哎,前幾天我感冒那會怎麼忘記這茬了?那幾天鼻子一直不通氣,早知道用這個通通氣啊!」
「我家裡有根大鐵棍子,我用大鐵棍子給你捅一捅也能通氣……」
看著眾人的反應,王憶得意的笑:「怎麼樣,清蒸也好吃吧?」
眾人卻是感覺這清蒸牡蠣並不是好吃,它是有一種刺激感。
男人都喜歡刺激。
所以大傢伙紛紛蘸著醬汁吃起來。
王憶輕輕蘸了一點給秋渭水,秋渭水吃下後一個勁的抿嘴笑,伸手就去捂住了腦門。
也是感覺被開了天靈蓋!
但是當蒜蓉烤生蚝開始分配,眾人便紛紛拋棄了清蒸牡蠣都轉去用蒜蓉粉絲和醬汁拌米飯吃了。
「還是這好吃。」
「粉絲跟蒜蓉一起吃最好吃了,學到了,下次親戚來,給他們嘗嘗這一口。」
「王老師,肉化開了,你來烤肉啊?」
王憶擺擺手:「讓漏勺烤。」
漏勺正端著一盆子湯出來。
韭菜跟生蚝、海腸一起來了,三陽開泰!
王憶今天也是飢腸轆轆,一碗米飯倒上湯,西里呼嚕一頓扒拉。
心滿意足!
雖然他總是教導學生吃飯要慢條斯理、要細嚼慢咽,但真餓肚子的時候,人吃飯哪有那麼多的講究?
能快速填飽肚子才是最爽的!
勞力們等著吃烤肉。
厚實的肉排刷了油後被炙烤的微微蜷縮,油脂在上面刺啦刺啦的冒,熱氣騰騰中有香氣撲鼻。
這把一行人饞的都來不及咽口水。
肉排上手,一人一片。
哪怕外層已經烤的有點焦糊了,但沒人在意,小口咬一點肉排大口扒拉一筷子米飯。
吃到最後肉排還剩下一大半,多數人便悄無聲息的給飯盒蓋上蓋子。
帶回家給老婆孩子嘗嘗。
大傢伙都吃飽喝足了,那該看電視的去看電視,該去上夜校繼續掃雙盲的就要去上學,王憶這邊要跟秋渭水促膝長談了。
王祥海帶著飯盒搖搖晃晃的往下走,好幾個人湊到他身邊問:「再組織點王老師得去參加的捕撈活動?」
「捕紅蝦吧,我看著今天有船在捕撈紅蝦準備曬春蝦米呢。」
「那必須得帶上王老師,我就喜歡跟王老師一起勞動!」
王祥海嗤笑:「你們喜歡個屁的跟王老師一起勞動,你們是飯桶,喜歡吃!」
「不過你們別想美事了,王老師後面幾天不會出海了,好像是天氣暖和了,他從外面採購了一些籠子啥的,準備搞個海水產養殖的活計。」
「現在採購的東西到了,他後面應該是要忙活著主持這個事了,搞海水產的養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