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馨琦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就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潔白天花板。
她僅僅遲疑了一秒鐘,就知道了她現在的處境——她回來了。
她愣愣的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眼神呆滯。她低下頭,看著手上扎著的針管和頭頂上掛著的吊瓶。
葉馨琦轉過頭去,看到了床頭柜上的鬧鐘,現在的時間是早上7:36。
身邊依舊是沒有任何人,只有狹窄的私人空間。這不大的空間十分安靜,甚至可以說是寂靜的可怕。
鼻子下飄散著淡淡的藥水味道。這種味道多久沒聞過了呢?大概都六年了吧。
但是葉馨琦聞到這種多年前的氣味,並沒有表現得有多麼興奮,相反,還是依然冷靜異常,沒有任何的反應。
葉馨琦靜靜地側頭看著床頭柜上的東西,一下子覺得視線有些恍惚。床頭柜上有不少的水果還有幾束花。這些花的顏色五彩繽紛,絢麗奪目的,所以一眼看上去就有些晃眼。
另外,花束旁邊還有一個水果盤,裡面裝了不少新鮮的水果,甚至水果表皮上還有水漬在。
那些花束都有些枯萎了,有的乾乾癟癟的,顏色也變得難看了些許;有的還有些鮮活著,看上去還有些濕潤。
葉馨琦默默地看著花束,突然發現了幾個花束間都夾著一張紙。她稍猶豫一下,伸出了手。
天吶,這是她的手嗎,怎麼那麼瘦?瘦到骨頭架子都快顯出來了。仿佛她的身體只有人皮和骨頭組成,連肉都沒有了。
葉馨琦趕緊壓了壓心頭的緊張感覺,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她伸出手,從花束之間拿出了那些紙條。她的動作有些僵硬,甚至可以說有些勉強地進行簡單的動作。
大概是因為許久未用這個身體了,對動作有些生疏了吧。
她將紙條收集好,一共有六張,正好一年一張。她手指很僵硬地把紙條展開來,放在了視線內。
第一張紙條:葉馨琦,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吧。你可要快點醒來,你父母和我都在等著你睜開眼睛呢——齊顏良。
葉馨琦皺了皺眉頭,看著這些字,突然覺得頭部傳來一陣疼痛感。她不去理會這樣的疼痛感,接著顫抖著手打開了第二張紙條。
這都已經第二年了,你居然還沒有醒。醫生檢查說你的身體已經完全正常了,你之所以沒有醒來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睜開眼睛的渴望。你快點醒來吧——齊顏良。
這依然是齊顏良的字跡,這麼的清晰明確,很是漂亮。
葉馨琦輕輕搖了搖頭,頭痛的感覺依然沒有散去。
接下來是第三張紙條。葉馨琦覺得手在不停地顫抖,似乎這手都已經不屬於她了,她覺得自己有點快堅持不住了。
第三年了,我都已經快要畢業了,你卻還是沒有甦醒過來。醫學依然證明你是健康的人,沒有任何的病症,我漸漸已經不相信醫學能挽救你的命了。肯定有別的原因讓你沒有醒來——齊顏良。
依然是齊顏良留下的字條。一年一次,呵,還真是用心良苦。
葉馨琦拿起了第四張,她突然覺得很累,一下子又躺回了病床上,一動都懶得動了。
第四年了,我畢業了,還加入實習了。你還是沒醒,我本以為你父母已經放棄了希望,但是他們並沒有。他們把你安排到了私人病房,給你最好的一切,盼望著你能醒來。你突然一下子瘦了——齊顏良。
葉馨琦皺了一下眉頭,看著紙條上的字,突然覺得有些氣憤。
——我的父母會這樣嗎?怎麼想都不會。
葉馨琦趕緊緩了緩心智,把憤怒的感覺壓了下去。她已經不能再生氣了,自己昏迷不醒的原因不就是生氣嗎?
第五張紙條:第五年了,你的變化真是太大了,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真的很害怕你醒來後會不健康。我現在還依然單身呢,知道我在等誰嗎——齊顏良。
葉馨琦默默地皺緊了眉頭,嘗試著全身動了動,發現身體依然僵硬。她不由得輕嘆一口氣,不再堅持了,一下子放鬆了身體。
——誰知道你單身等誰啊,不等我就好了。我有愛的人了,你就自行解決吧。
下面是第六張,也就是今年的吧。
第六張紙條:這都已經第六年了,你還是沒醒,我都覺得耐不住性子了,你為什麼還不醒?你讓我多擔心啊,你知道你的父母還多麼期待你的甦醒嗎?拜託了,醒過來吧——齊顏良。
六張全部看完,葉馨琦終於是完全放鬆了身體,像是一攤液體一樣完全癱在了白色的病床上。
她的雙眼漠然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眼神空洞。她不知道該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簡單地想要發一下呆而已。
天色漸漸明朗了起來,太陽照進了葉馨琦的病房。葉馨琦被尖銳的陽光刺痛了眼,但是自己的身體卻無法允許葉馨琦起床將窗簾拉上。葉馨琦只好閉上了眼睛,享受黑暗籠罩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葉馨琦聽到了門把轉動的聲音,有人要進來了。
她依然閉著雙眼,一動不動,樣子就像是她醒來之前的模樣。
腳步聲越來越近,葉馨琦淡然自若地假裝昏迷,她想知道一些事情。
「小琦……」有個女人的聲音輕輕喚著她,聽起來像是許久未見的母親——許晴月。
不過葉馨琦從來都沒有聽過母親這樣的說話語氣。她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淒涼的感覺,如此的輕柔似水,仿佛怕吵醒了葉馨琦一般。
葉馨琦緊閉雙眼,不去看她。她選擇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琦兒都六年了,你怎麼還不醒啊?媽媽想你了,你看你瘦的模樣,真的讓我好害怕,害怕你真的會一睡不醒。都怪媽媽沒有對你好一點,你才會受傷,你才會……不想醒來,媽媽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的孩子啊。」
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不一般的感覺。說著說著,許晴月像是要哭出來一般,已經聽得到獨有的哭腔了。
葉馨琦默默地將被子下的手握成了拳頭,表面還是沒有什麼異常的變化。
——一切都已經晚了……
隨後,許晴月就沒有什麼動靜了。不久之後,葉馨琦聽到了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