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沒見榮嬪、端嬪,可是都在鍾粹宮了?」太皇太后很高興,便對玄燁說,「回乾清宮去吧,你忙著呢,後頭的事自有貴妃她們在,孩子生了就給你報個喜,我打賭是個小阿哥,皇阿瑪給好好想個名字。」
「孫兒也給皇祖母道喜。」玄燁應著,便不再伺候祖母回慈寧宮,由貴妃幾人代勞,至於鍾粹宮裡戴佳氏產子,太皇太后喚了嵐琪到跟前說,「她和你有緣,你去瞧瞧,聽說她還在後院住著,告訴她就說是我的意思,不管生了公主還是阿哥都是功勞,出了月子就搬去東配殿,好好的地方沒人住也不成。」
嵐琪一一應下,目送太皇太后往慈寧宮去,她們一走布貴人就迎上來,焦急地說:「貴妃只說好聽的,戴答應她生得很辛苦,也是難產,我出來候駕有半個時辰了,也不曉得怎麼樣了。」
「也是難產?」嵐琪自己吃過苦,不免為戴佳氏捏把汗,吩咐環春乳母幾人先送六阿哥回永和宮,自己又各處瞧了瞧,布貴人扶著她一邊走,一邊見她四處張望,便問,「你在看覺禪氏,在園子裡也聽說了是吧?」
嵐琪卻苦笑:「我看她做什麼,又不是沒見過。我在找四阿哥,我以為貴妃會領著他一起來接太皇太后。」
「四阿哥五月里有幾聲咳嗽,太醫瞧了兩天就精神了,一直好好的沒病沒災,蹦蹦跳跳,會說好些話了,可討人喜歡。」布貴人如數家珍,見嵐琪訝異,她笑道,「我心裡也惦記啊,你又不在家裡,我替你看著些,回來也好告訴你。我一直讓盼夏盯著的,但凡她們去御花園逛逛,我就領著純禧和端靜也去,貴妃雖然對我們總不大客氣,可因為四阿哥很喜歡和哥哥姐姐玩耍,她對純禧姐妹倆還是很喜歡的,也就不顧忌我在邊上看著了。反正眼下誰讓四阿哥高興了,貴妃娘娘就對誰好些。」
嵐琪聽得心裡暖暖的,感激之餘也提醒布貴人不要做得太過,她自己心裡有分寸,要想四阿哥好,就不能以生母自居,等孩子漸漸大了,貴妃那裡怎麼教育她也更不能插手,不然貴妃記恨自己,最難做的還是孩子。
說話功夫已經到了鍾粹宮,裡頭鬧哄哄的,戴佳氏的射n吟慘叫聽得人心顫,榮嬪、端嬪見她們回來,問太皇太后和太后好不好,便坐定了一起等,端嬪念佛說:「這幾個月一直不大好,搖搖晃晃地挨過來,竟又是難產,不知是福是禍。」
「太皇太后讓我傳話給她,坐了月子後就遷入東配殿居住,不論是公主還是阿哥,都不能太輕賤了生母,總住在後院不大好。」嵐琪說著就想往後院走,「我去看看她。」
「還是別去了,萬一不好怎麼辦,別衝撞了自己的福氣。」端嬪拉著嵐琪,讓她又坐下說,「她若平安生產,你再去與她說幾句話,我瞧著她心裡始終沒放下當日的事,覺得你把她帶來這裡照顧得那麼好,她卻趁你不在得了皇上寵幸,解鈴還須繫鈴人,等她好了,你且說幾句讓她寬心。」
嵐琪苦笑:「她若當真這樣想,豈不是我的罪過,可我何時容不得旁人了?」
榮嬪也無奈:「她是多心多慮的人,反而那些真正想盡辦法勾引萬歲爺的,一個個都心安理得很。」
此時純禧和端靜來請安,大人們不便再說這些話,兩個多月不見,都纏著嵐琪嬉鬧,後來說要去看看六阿哥,才讓乳母領走了,倒是倆孩子才走不久,後頭匆匆忙忙有人來說:「戴答應生了,生了小阿哥,只是、只是……」
眾人聞言都起身,端嬪急急地問:「戴答應不好?還是小阿哥不好?」
來者伏在地上說:「母子平安,就是小阿哥天生有些殘缺。」
聽說新生兒天生不足,幾人都匆匆忙忙趕過來看,戴答應已經精疲力竭昏睡過去,襁褓中的嬰兒個頭不小,怪不得她生得艱難,再瞧著眼眉鼻子都端正,並看不出什麼不好,只等乳母掀開襁褓露出一雙腳,才發現小阿哥雙足不齊長,左腳掌比右腳足足短了一指節,必是要影響一生的殘疾。
「我去稟告太皇太后,雖然難免遺憾,到底母子平安,這腳上的殘缺或許將來有名醫能治好,要緊的是把孩子養大。」榮嬪嘆息著,便領了吉芯往慈寧宮去。
端嬪因從戴佳氏開始陣痛就盯著到現在,現在鬆口氣直覺得渾身散了架似的,累得要回去歇著,只有嵐琪和布貴人還在,布貴人說,「你要不要去乾清宮稟告一聲?」
嵐琪倒是忘了這一茬,想了想還是搖頭:「我才和皇上從外頭回來,雖然皇上只去了幾天,宮裡的人恐怕也把脖子伸長了,還是不要去扎眼的好,姐姐讓盼夏去稟告一聲,先天不足的事先簡單說了,要緊的是說母子平安。」
她一邊說著,從乳母手裡抱過孩子,雖說都是玄燁的兒子,因生母不同,兄弟之間長得並不十分相像,要說和胤祚最像的還是四阿哥,可惜親兄弟不能在一起,心裡暗暗想到這些時,邊上乳母卻過來屈膝在地上,口中說:「前幾日戴答應召見奴婢,囑咐奴婢說,若她生產後沒了性命或暈厥過去,讓奴婢一定向娘娘您求個恩旨。」
嵐琪蹙眉:「我能下什麼恩旨?」
乳母俯首道:「戴答應說不管生男生女,她都沒有資格撫養,如果德嬪娘娘不嫌棄,還求您將小阿哥抱去永和宮。」
「我有六阿哥,照顧不過來,這裡有端嬪娘娘在,若是不送去阿哥所,自然是養在端嬪娘娘膝下。」嵐琪說罷這句,低頭看懷裡抱著的嬌小嬰兒,如今她習慣了懷抱胤祚,甫出生的孩子抱在懷裡就跟棉花團似的沒分量,「這件事我自有話與戴答應講,你做乳娘的不該操心這些事,照顧好小阿哥才是你的天職,小阿哥天生不足,你更要費心照顧,將來阿哥長大了總不會虧待你。」
乳娘叩首稱是,嵐琪讓她把孩子抱過去,又說道:「鍾粹宮裡的主子是端嬪娘娘,你們做下人的沒有分寸可不成。」
此時布貴人折回來,因戴佳氏暈厥也沒什麼可等的,兩人便結伴回永和宮,嵐琪如今已習慣了永和宮的寬敞,對鍾粹宮雖有舊情,可才待那麼一會兒功夫就覺得壓抑,倒也不是心裡壓抑,實在是鍾粹宮裡人太多,比不得這裡自在。
來時純禧和端靜正圍著乳母逗六阿哥,進門就聽見端靜奶聲奶氣說:「胤禛長得像小弟弟。」純禧就在一邊糾正她,「傻子,當然是弟弟像哥哥,怎麼會是哥哥像弟弟,總有先來後到吧。」
嵐琪和布貴人進來,端靜就嬌滴滴來告狀說姐姐罵她是傻子,布貴人哄了幾句,說德娘娘要休息了,讓她們別處玩兒去。
之後隨嵐琪到寢殿來,她一路風塵尚未洗去,懶懶地洗漱換衣裳,拆了鈿子頭面,歪在炕上用手打著扇子說:「宮裡頭還怪熱的,我在園子裡夜裡冷得要加被子了。」
「宮裡頭人多,人多的地方自然燥。」布貴人端茶來給她喝,姐妹倆在炕上對坐,嵐琪見姐姐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便問,「是不是胖了?」
「看不出來,我是瞧瞧你瘦了沒有。」布貴人笑著說,「皇上離宮後我才聽說你病了好久,沒想到一點消息也沒傳過來,心裡擔心見到你憔悴的模樣,這會兒瞧著還不錯,實在好。」
嵐琪含笑說:「皇上帶了熟悉我脈案的太醫去,兩服藥下去就好了。」說著卻想起這幾日與玄燁的雲雨纏綿,不禁臉紅,將話題帶開說,「姐姐也清減許多,又是苦夏吃不好?」
「我還有什麼心思苦夏,端靜長個性的時候,似是自知金枝玉葉,脾氣越來越大很難伺候,我差點還和端嬪娘娘紅過臉,娘娘她一味地寵溺,都要把丫頭慣壞了。」布貴人嘆息著,目色又見遲疑,猶豫了須臾才說,「你別怪我多嘴多事,我只是旁觀看的,沒有做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