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箋上幾行玄燁的蠅頭小楷,嵐琪看了又看,面上一片緋紅,就聽見玄燁輕聲說:「你這醋,吃得可酸倒牙沒有?」
嵐琪把紙塞還給皇帝,嘴裡嘟囔:「誰叫皇上費這些心思,您明知道臣妾腦筋不好使。」
玄燁輕輕叩她的額頭:「你這不叫笨,這是不領朕的情。」
「臣妾怎麼知道這糖盒子底下還藏了信箋,拿來後的確用心翻找過,沒察覺什麼不對勁,就沒再動。」嵐琪心裡是暖暖的,面上依舊嘴硬說,「不過現在皇上親手翻給臣妾看,雖然晚了十來天,可心裡頭真是不難受了,不然皇上空口解釋再多的話,臣妾都未必能釋懷。」
幾行字並非什麼要緊的事或甜言蜜語,一者玄燁叮囑嵐琪保重身體,再就是提前告訴她,皇帝歸來後要先安撫六宮,希望嵐琪別多想放寬心,而那晚深夜跑來見一面就匆匆離去,本也是玄燁自己先忍不住。
至於把這話藏在盒子底下,心想嵐琪拿到糖果後,若疑是不好的東西,經太醫查驗立時能翻出底下的紙箋,若她又粗枝大葉就往嘴裡塞,那每天安胎藥吃著,糖塊漸漸吃完,也就是皇帝迴鑾之時,嵐琪自己就能看到。結果是人家根本沒動,足足幾個月束之高閣。
玄燁輕輕把人抱入懷,摸到她的身體才算安心,心疼地說:「趕緊把身子好起來,你一天不臨盆,朕就懸心一日,路上靜下來時就想你,一想到你正辛苦,心裡就煩躁了。」
「女人生孩子哪個不辛苦,臣妾多謝皇上心疼,可臣妾很幸福很滿足,這可是老天爺賜福。」嵐琪窩在玄燁的肩窩裡,熟悉的氣息讓她身心安寧,原來不在家時心裡還不至於這樣難受,這幾日眼睜睜看著皇帝在六宮之間輾轉,就是不來望她一眼,心裡那不能對人言的痛苦,實在太魔人。
「還是朕不好,好好傳句話告訴你就是了,也不至於讓你這樣胡思亂想,真不知當時動了什麼心思。」玄燁自責,又怪太醫胡來不上報,嵐琪這才急著為人家太醫辯解,卻被皇帝訓斥,「你如今膽大了,敢夥同太醫欺瞞不報。」
嵐琪軟軟地懇求:「太皇太后年紀大了,近來總是多愁善感,一點點小事若驚了擾太皇太后可怎麼好?皇上不要生氣,臣妾往後瞞著太后,不瞞您可好?」說著又自顧委屈,「這十多天外頭笑話永和宮的話皇上沒聽見?就為了那幾句話,臣妾也要爭口氣,不然臣妾明明是真不舒服,她們卻當臣妾矯情做作,要引皇上來永和宮。」
玄燁微微惱怒:「你傻不傻,為了她們幾句話不顧自己的身體,孰輕孰重?朕又豈會在乎她們嘴裡說出來的話?」
嵐琪想想也是,她如今越來越在乎別人的口舌,可再細想想,與其說她在乎女人們的挖苦諷刺,其實她更在乎自己在皇帝心中的模樣,說到底是怕玄燁煩她矯情,怕皇帝會惱她不懂事,現在說來一句朕不在乎十分容易,可當時當刻若真如此,到底在不在乎,就未可知了。
「皇上,臣妾也有心眼了,開始言不由衷。」嵐琪呢喃一句。
玄燁笑出聲:「你這點小心眼,還拿出來現?還是有些心眼好,總比缺心眼強,朕見不得你傻乎乎的。」
嵐琪心中的糾結都散了,撒嬌似的糾纏玄燁,兩人說歡喜的話,聽皇帝講東巡見聞,玄燁見她聽得饒有興致,再次許諾下回出巡領她一同出門,嵐琪嚮往海闊天空,更想陪他一起走走這片大好河山,自然很高興。
玄燁足足在永和宮待了一天,夜裡才回乾清宮,大概是不好在德妃身邊過夜,但這晚也沒有翻牌子,之後漸漸又恢復昔日光景,皇帝耽於政務終日忙碌,偶爾有閒親近後宮,得恩澤者甚少,再不似剛剛迴鑾時雨露均沾的熱鬧。
端陽時,鈕祜祿家進宮請安,溫貴妃一如既往對待家人冷漠無禮,阿靈阿的耐心被磨光,也終究不再卑下,同樣冷冷地當面嘲諷妹妹:「貴妃娘娘若在宮裡真的過得好,臣等也不必記掛,可幾次三番您鬧出事,只怕萬歲爺對咸福宮早就無情了。」
彼時在座女眷都很尷尬,鈕祜祿夫人更是責備兒子冷酷無情,溫貴妃倒是端的淡定,冷冷笑:「我是不如意,可我甘苦自吞,哪怕明日就入冷宮,也不和你們相干。再想想你們,對我殷勤也好,對我挖苦也罷,著急跳腳的不過是我不能給你們長臉面了,可你們怎麼不自己去掙臉面,還有臉來挖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