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就在眼前了。」玄燁手中龍杖朝天稍稍一指,隨即結實地撐在石階上,抓著嵐琪的手緊緊不放,自信而笑,「你說的,一步一步,總能走上去。」
此時有侍衛太監送來氅衣,分別給皇帝和嵐琪披上,高處不勝寒,寒冷會讓人的體力迅速下降,嵐琪就是走得發熱沒顧得上保暖,到這邊才會突然脫力疲乏,玄燁更親手為她把系帶綁緊,溫和地說,「朕和你一起走,一步一步走。」
嵐琪抿著嘴,點了點頭,似乎怕說話也會耗費體力,緊緊和玄燁的手相握,再不往回看來時的路,咬緊牙關,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緊十八盤」近五百級台階,陡峭險峻又兼體力耗盡,每一步都走得辛苦,每一步嵐琪都覺得自己快走不下去,可是玄燁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一步又一步,即便越走越慢,他們也沒有停下。
當登上最後一級台階,南天門便屹立在眼前,門側楹聯清晰可見,上曰:「門辟九霄仰步三天勝跡。」下曰:「階崇萬級俯臨千嶂奇觀。」
嵐琪輕聲念在口中,不曉得她的思緒飄去哪兒了,玄燁正要與她說話,卻見她熱淚盈眶說:「若不是跟皇上來的這裡,臣妾即便來了,也不認識這楹聯上所有的字,千辛萬苦爬上來,卻不知所謂,又有何意義?」
玄燁聞言動情,想起當年在乾清宮的第一晚,自己把著她的手寫下烏雅嵐琪這個名字,教她寫字教她念書,繾綣纏綿的情愛,就在這一筆一划一字一句里,成熟珍貴,堅不可摧。
「皇上。」嵐琪臉上早已一片狼狽,此刻不僅止不住垂淚,還在淚容里綻放最絢爛的笑容,又哭又笑地說著,「咱們到了,皇上,我們走上來了。」
玄燁點點頭,拉著她穩步走進南天門,自南天門到泰山之巔玉皇頂雖還有一段路,可相比十八盤的陡峭險峻,此處真可謂一馬平川,腳下步子立刻就有所不同,嵐琪覺得自己整個人輕鬆下來,腳步也不由自主輕盈鬆快。
玄燁見她突然又恢復精神,不可思議地搖頭:「朕還記得在中天門看到你的腦袋從山路上露出來的模樣,你可知道朕當時多高興?雖然到後來已是強迫你跟著朕走上來,可你真的走上來了,朕還是覺得不真實。」
嵐琪顧不得一臉疲倦的狼狽,驕傲地揚眉而笑,沖皇帝得意地說:「皇上可別覺得不真實,您得看仔細,臣妾好好在這兒。總之這下回去,臣妾可有的和太皇太后說了,太皇太后一定也佩服臣妾,可您回頭要說什麼不真實,臣妾豈不成了騙子?」
她怎麼說玄燁怎麼喜歡,之後喝水進食稍事休息,待等這邊安排妥當,兩人先至碧霞靈佑宮拈香頂禮,碧霞靈佑宮正殿內供奉泰山女神碧霞元君,東西配殿供奉送子娘娘和眼光娘娘,嵐琪隨玄燁虔誠祝禱,眼光娘娘能保佑身體康健,嵐琪自然是為玄燁和太皇太后多多求福。
出得碧霞靈佑宮,皇帝一行要直奔玉皇頂,此刻後頭的人也跟上來了,卻不見太子和大阿哥。玄燁最終得到的消息,是所有阿哥公主都原路下山,山路實在陡峭危險,孩子們上不來。
這樣一來,此行隨皇帝登臨泰山之巔,除了武將侍衛太監之外,竟只有德妃一人,連個宮女都沒跟上來。
幸好南天門這邊有數位健壯的婦人候命,是當地衙門安排來照顧娘娘公主,他們就是覺得宮裡來的人沒有登山的本事,又怕萬一有人爬上去,至少還能有女人來照顧伺候,沒想到還真的上來了一位娘娘。
到這一刻,嵐琪才覺得自己的不可思議,她這一路想著的,就是要跟上玄燁,要陪在他身邊,彼時腳下每一步踩著都是鑽心的疼,可有玄燁握著她的手,她就絕不會放棄。
之後一路往玉皇頂而去,皇帝和德妃將宿在玉皇廟,待至玉皇頂,已然暮色徐徐。
夕陽西下,天邊紅雲如峰似巒,道道金光穿雲破霧;山巒雲峰泛著淡淡金光,似奇珍異寶絢爛多姿,蔚為壯觀。
嵐琪隨玄燁俯瞰山河壯闊,心潮澎湃,如入忘我之境,玄燁回眸看她,但見夕陽金光在她面上泛起一層柔亮的薄霧,隱去了滿面倦容,那樣安寧虔誠的神情,直教觀者心氣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