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連連失敗,場內氣氛頓時有些緊張,玄燁知道太子的射箭本領不至於如此不堪,恐怕是遠在江南,四周都是陌生的人,他難免緊張,想來第五發也一定會失敗,可那樣必然顏面盡失,雖然他還小,可畢竟是太子儲君。
「胤礽。」玄燁含笑起身,慢慢走近兒子,太子果然滿面窘迫,臉色漲得通紅,十一月的天氣熱得滿頭大汗,輕輕咕噥了一聲,「皇阿瑪。」
孩子已然羞於見父親,他何嘗不想百發百中,可連月旅途辛苦,幾乎沒怎麼鍛鍊騎射,昨天才登明太祖陵過明故宮,天天跟著父親馬不停蹄,夜裡睡得又不好,今天能拉開大弓把箭射出去,已是拼盡了全力。
「下盤要穩,身子的重心要定在一點上,別晃來晃去的。」玄燁站到了兒子身後,輕輕踢了踢他的腳糾正站姿,而後手把手張弓搭箭,幫著他一同向靶子瞄準,「松弦一定不能猶豫,你腦中遲疑的片刻,就必然偏了靶心。」
回想舊年從五台山歸來,路遇猛虎,德妃和太子命在旦夕,千鈞一髮之際玄燁射箭斃虎,那一瞬的準頭,他根本不敢奢望,可彼時強大的信念和勇氣,顯然促成了那一箭,眼下太子怯場,毫無信念勇氣,這樣下去永遠也射不中靶心。
玄燁沒有把著兒子的手到最後一刻,等他穩定下來後,便稍稍往後退開,溫和地說:「勇敢些,偏了怕什麼,再歷練歷練便是了。」
太子定了定心,暗暗憋口氣,瞄準靶心後指間迅疾松弦,利箭呼嘯而出,直直插入靶心,場上靜了一瞬後頓時響起掌聲歡呼聲,太子也歡喜地笑出來,玄燁摸摸他的腦袋說:「累了就下去歇著吧。」
「是。」太子喘息著,方才一箭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他也真的不想再射下去,只怕之後又要連連失敗,渴望能就此結束,現在皇阿瑪鬆口給他台階下,太子當然高興。
「皇阿瑪,您看兒臣的。」
太子正隨著皇帝回座上,尚未坐下,大阿哥背著弓箭上場來,他身後的諳達顯然有些尷尬,可初生牛犢少年壯志,大阿哥心智向來又簡單,哪兒懂看什麼眼色,驕傲地就往場下走,兄弟倆差了兩歲,胤禔比胤礽要高大結實許多。
大阿哥果然精於騎射,雖然書本上的功課常常讓玄燁啼笑皆非,可騎馬射箭摔跤比武,這孩子仿佛天生就是這塊料,一樣連月奔波,大阿哥五箭四中,比起太子優秀太多,贏得場內喝彩聲不斷。
玄燁高興地誇讚兒子有本事,但稍稍將目光轉向座下侍立的明珠幾人,見他們紛紛皺眉互相遞眼色,皇帝面上不禁掠過冷笑。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有趣,他們一個個老謀深算,偏偏想要擁立的人卻憨直簡單毫無心機,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還這樣不懂事。
玄燁面上的冷笑一晃而過,如同他此刻暗下恥笑明珠幾人的心思一樣,也許再過幾年,這些老狐狸就會把算計人的本事通通教給大阿哥,再過幾年要為太子立尊,往後諸皇子、王爺貝勒和大臣在太子面前要行兩跪六叩之禮,那時候起,尊卑有了分明,胤禔的得失心,會比現在更重。
大阿哥之後,諸王爺貝勒將軍等紛紛入場,大人們的本事自是更加精彩,場內的歡呼聲沸反盈天,方才太子與大阿哥的尷尬也漸漸淡了,玄燁更不會在人前流露心事,只管興致盎然地與眾人一同觀賽。
這會兒梁公公帶人來換茶水,玄燁起身往前站了站,突然聽見脆生生的「皇阿瑪」,朝下看,胤祚正在那裡喊自己,玄燁喜歡六阿哥,忙叫人抱上來,胤祚蹦蹦跳跳撲在皇阿瑪膝下,玄燁抱起他問:「這身衣裳是額娘給你準備的?」
胤祚點點頭,卻朝外指著,自顧自說:「皇阿瑪,您讓四哥拉弓,胤祚要坐四哥的小馬駒。」
玄燁順著兒子的方向看去,四阿哥正跟著他的諳達站在場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場內的熱鬧,四阿哥今年才入書房,騎射功夫也才剛開始,年紀還小,張弓射箭幾乎不可能,但胤祚說的話他記得,是昨天答應了兒子的。
「去把你四哥帶上來。」玄燁放下兒子,讓他去找胤禛來,兄弟倆不多久就回來了,胤禛也惦記著阿瑪答應他的事,可阿瑪不提起來他也不敢說,還是胤祚人小不懂事,想要什麼都只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