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對於前朝波瀾的視若無睹,和她一貫在人前穩重熨帖的行事作風,在這一段動盪的時間裡,為長春宮贏得了幾分顏面。畢竟她是皇長子之母,身為妃嬪不干涉朝政,原就是本分,皇帝似乎對此也有幾分滿意,至少對於後宮無任何微詞,更因這段日子惠妃管轄後宮之辛勞,在明珠一案出結果前,往長春宮頒了恩賞。
惠妃內心固然驚恐,面上對人依舊雲淡風輕,不得不叫旁人佩服。
這一切,也悉數傳到嵐琪耳中,她對此亦不聞不問,只安心在永和宮調養身體。
二月初時,德妃已近出月子的日子,雖然此番臨盆前九死一生,但因分娩順利沒吃什麼苦頭,逾月休養中身體得以迅速康復,更在太醫院的協助下,護膚纖體,短短三十來天,將自己從憔悴虛腫的產婦,變回從前氣色紅潤窈窕精神的烏雅嵐琪。
且說榮妃臥病良久姐妹倆數十天沒見,這日榮妃終於離了病榻,來給她道喜時,在廊下看見哄著十三阿哥蹣跚學步的嵐琪,立時就看呆了。
「胤祥,叫榮娘娘。」嵐琪抱著十三阿哥來,榮妃嗔怪她,「你的腰可好,才生了孩子,小心抱著他們閃了腰。」
嵐琪笑道:「太醫也叮囑,只是我想,懶著懶著就真的懶了,多動動才精神。」說著又逗懷裡的胤祥,要他喊榮娘娘。
十三阿哥還不大會喊人,憋了半天喊不出來,伏在嵐琪肩頭害羞,榮妃逗著說了幾句話,綠珠迎過來說:「在暖閣里擺茶了,請娘娘們去坐著說話吧。」
榮妃說天暖了,暖閣里坐不住,今天太陽那麼好,她們倆都是才離了床的人,合該多曬一曬,便叫宮女當院裡擺了椅子茶几,鋪了厚實柔軟的墊子,兩人才坐了。
榮妃抱著十三阿哥坐在她膝頭,問小公主怎麼不見,嵐琪說小女兒貪睡,這會兒還和十四阿哥一道睡著,但這樣也好,不然三個小娃娃一起鬧,永和宮的屋頂都要掀了。
「你這份煩惱,旁人求也求不來。」榮妃笑著,看看懷裡的十三阿哥,輕聲道,「他額娘去了翊坤宮,是是非非我聽說一些,這幾天聽說都是她和宜妃在乾清宮伺候茶水。」
嵐琪看得出來榮妃眼底有不悅,再看她的氣色,畢竟比不得十幾二十幾的人,這樣病一場,臉上又瘦又黃,臉頰邊脂粉沒蓋勻的地方,肌膚的本色露出來,反而不遮醜。又因瘦了許多,反襯得一雙眼睛看著大得嚇人,嵐琪禁不住勸:「開春山珍最美味,姐姐多進一些,把身子養好要緊,她們的事,和我們不相干。」
榮妃望一眼嵐琪,陽光之下,只見她面色紅潤肌膚飽滿,哪兒像才生了孩子的女人,不免嘆息:「年輕真好。」
嵐琪沒有接話,她過幾年也奔著三十去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小常在,往後宮裡還會有新人進來,連年輕的平貴人之輩也將變成「老人」,年輕兩個字,永遠都抵不過歲月。要緊的是心態好,不能因為有了年紀就隨便應付自己,也不能因為年輕貌美就肆意揮霍沒有節制,人在任何時候都悠著點才好。
榮妃逗著十三阿哥,和嵐琪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近來宮裡的事,說起她臥病這些日子惠妃一手把持六宮之事,唏噓道:「若非明珠這次的事,她指不定往後要悉數將我手裡的權利都拿過去,她是能幹的人,不怕做不好,而對皇上來說,這些事誰做都一樣。」
嵐琪知道榮姐姐心裡酸,那是她立足六宮的資本,如今因為一場病被惠妃奪走,怎能甘心,又感傷年老色衰連皇帝都不關心不在乎,箇中滋味,嵐琪雖未承受,但也能想像其中的辛苦。可念玄燁不是無情人,不願榮妃心存怨念,擅自替皇帝說:「皇上心裡孰輕孰重明白得很,就是太皇太后這事兒出了,也沒耽擱朝廷的大事,姐姐就該明白,只不過是因為心疼你病著不理論罷了,再過一兩個月你康健起來,皇上就該出聲兒了。」
「但願吧。」榮妃不大自信,但她今天來找嵐琪這番訴說,自然也是希望嵐琪能在皇帝面前提一提,只是她心裡也奇怪一事,此刻不禁問:「皇上回來好一陣子了,怎麼不見來永和宮看看你?」
「來看了也不過說說閒話,太皇太后的事總有規矩禮數在,不必操太多的心,皇上最煩的還是朝政,可這裡頭的事我半句話也說不上。」嵐琪似乎對於現狀沒有任何不滿,平平淡淡地說著,「來了還叫孩子們鬧得頭疼,眼下宜妃她們在身邊伺候茶水,我想也沒有不妥當的。」
榮妃微微皺眉,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讓她看不透,這些話雖然說得自在從容,可她怎麼聽著,總覺得裡頭另有意思,再見她如今神采飛揚容顏嬌媚,想想女為悅己者容,烏雅嵐琪絕不會是不打算再得聖寵的。
此刻門前有急促的腳步聲,環春本侍立在旁,見外頭有人要傳話,逕自迎上去,在門前聽了話急急忙忙就跑回來對二位說:「朝廷有決定了,明珠大人被罷免內閣之職。」
榮妃立刻問:「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