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停下來,一本正經地說:「男孩子撒什麼嬌?」但是看弟弟可憐,還是不大情願地說,「比你還小點兒時會有,那時候不懂事不是嗎?」
雖然兄長說得勉勉強強,八阿哥還是好生羨慕,又跟著哥哥往前走,輕聲說著:「聽見大皇兄和額娘說我是覺禪貴人的孩子後,我看到額娘總是怪怪的……」
兄弟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這些話,嵐琪這邊伺候了小祖宗吃飽飯,趁孩子犯困前讓乳母們領回寧壽宮去,自己往兒子們的屋子來,想看看小哥倆怎麼樣,無意識地也想多看看八阿哥,回頭好對覺禪氏說說,雖然人家未必想聽,可她抑制不住自己可憐孩子的心。
誰知到門口時,卻聽胤禛在教弟弟:「不管惠娘娘對你怎麼樣,咱們做孩子的,不能對長輩不尊敬,你長這麼大都是惠娘娘撫養的,你要懂得感恩。惠娘娘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你不能總希望自己像溫憲那樣被寵愛,男孩子要學著頂天立地。還有,你老想著自己不是親生的會被惠娘娘討厭,可你有沒有真心真意地對待惠娘娘?人不能總想著別人給自己什麼,也該想想自己有沒有給過別人什麼。」
一席話雖然還稚嫩,卻很有道理,嵐琪站在門前聽得出神,等環春催了聲要她進去,又聽八阿哥委屈地說:「額娘對我是好的,可是那個燕竹太壞,額娘也不管她,她昨天還罰寶雲跪石頭。」
孩子們再往後的對話,嵐琪沒聽見,聽到八阿哥說長春宮裡的事,她就帶著環春走了,環春問她為何不進去,嵐琪嘆息道:「孩子們若對我說這些話,我管還是不管,又以什麼資格管?若是覺禪貴人一心想要回孩子,我反無所顧忌。」
誰能想得到,金枝玉葉的皇子,在深宮之中也會有諸多不如意,生母養母的地位境遇,決定了他們的生活,不是身有皇室血脈就註定含著金湯匙出身,未來的路,終究還要靠他們自己來走。
夜裡,皇貴妃派人用轎子將八阿哥送回長春宮,八阿哥進門後先來給惠妃請安,惠妃因在「病中」,終日穿著簡單的常衣,髮髻低低地墜在腦後,清清落落幾支簪子,這般簡樸的打扮,倒是少了平日的氣勢,至少在孩子看來,是可以親近的。
惠妃對八阿哥雖非真心實意,面上也從沒真正虧待過他,今日更是摟著說:「額娘知道你這些天不高興,是為了寶雲的事,可寶雲她犯了錯,額娘不能不罰她,這是宮裡的規矩,額娘也越不過去。但是罰過了就好了,寶雲已經在你的屋子裡等你了,往後她專門照顧你的起居,你高不高興?」
八阿哥聞言喜出望外,不大敢信地望著惠妃,惠妃溫柔地摸摸他腦袋:「小傻瓜,你有什麼心事要對額娘講,額娘哪能回回都猜出你心裡想什麼?」
小孩子的心思畢竟簡單,願望得到滿足後,就不會胡思亂想,也許將來某一天他會想明白今日的事,可眼下,他只是個開心的孩子。
八阿哥是蹦蹦跳跳跑著回去,惠妃坐在炕上看著他走開,本來慈祥的笑容隨著孩子的身影一同消失,不多久燕竹進來,大概還記恨昨天被罰跪,再者膝蓋劇痛精神本就不好,整個人看起來怨氣十足。
惠妃則冷著臉說:「往後你只要派人看著寶雲,知道她每天和八阿哥做什麼說什麼就成了,好壞對錯都不用你來管,現下你已經讓八阿哥寒了心,差點還挑唆了我們母子關係。」
燕竹怯然道:「奴婢該死。」
「沒什麼可該死的,眼下長春宮裡,我自然是偏向你的,可八阿哥畢竟是皇子,寶雲畢竟是太皇太后當初撥來的人,你看他今晚在承乾宮永和宮走一圈,你能保證他不把這些話說出去?」惠妃沉甸甸地嘆息,「現在我要低調避風頭,若再讓人捉了這種小事當把柄指責我,我怎能咽的下這口氣?」
燕竹自責了幾句,她在其他宮女太監跟前再怎麼傲氣,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但此刻又說起:「奴婢不敢挑唆您和八阿哥的關係,可是您把寶雲放到阿哥身邊去,不怕寶雲從中挑唆麼?奴婢總覺得,八阿哥對您不像尋常孩子那樣,指不定就是寶雲教的。」
惠妃搖頭,頗無奈地說:「兩弊相衡取其輕,我只能相信寶雲沒這個膽量,我已經警告她,若敢對八阿哥胡言亂語,我不會讓她有好下場。」
這邊廂,八阿哥歡歡喜喜跑回自己的殿閣,果然見熟悉的身影在給他鋪床褥,小傢伙跑過來抱著寶雲說:「你可回來了。」
寶雲神情憔悴,膝蓋上還有昨日罰跪的劇痛,加上這些日子各種辛苦,不是從前那麼精神的人,八阿哥看仔細了,竟紅著眼睛含淚說:「寶雲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