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臣妾錯。」嵐琪心想認個錯算什麼,別讓宜妃單獨跟著下江南就好,環春總說自己心大,那是她沒見自己遇上要緊的事,這會兒一本正經地說著,「皇上要是真帶她南下,臣妾大概一年半載都緩不過了。」
酸溜溜的話把玄燁逗得大樂,一掃進門時的陰霾,這件事上人家總算服軟了,之前大義凜然地把自己推出去,仗著是為了六宮之事仗著是為了他分憂,玄燁想反駁也總覺得使不上勁兒,現在看她小家子氣冒出來,才覺得幾分解氣,輕哼道:「還趕不趕朕去翊坤宮,就沒見過你這樣子。」
「沒見過,現在見了多新鮮?」她笑著頂嘴,躲開了玄燁要掐她腰的手,正經說著,「逗您一樂多容易,可是宮裡的事不能耽擱,皇上朝廷上的事更加要緊,臣妾是真心的,您忙您的,不要總惦記著我。」
玄燁點頭:「朕心裡有分寸。」又吩咐,「九月十月里,你和榮妃商量,多推一些事情給她做,朕會和她好好說,那時候南巡的事也該定了,朕會讓她風光一陣子,讓人知道就她跟著去,讓她高高興興地把宮裡的事放手。」
嵐琪略緊張,「還是要帶她去?」
玄燁得意地笑著,點點她的額頭說:「當然不會讓她去,答應歸答應,有的是不讓她去的法子,笨。」
嵐琪這下才心滿意足,她也曉得自己算計這些不厚道,相比之下宜妃簡直可憐,可她想,與其人前大度背過去哭,還不如順從自己的心愿,玄燁當下喜歡的是自己而不是宜妃,若是反一反,那她挑唆這些事,才真有些說不過去。
皇帝在永和宮又歇了半個時辰,才動身回乾清宮,環春見自家主子春風滿面,笑著問是什麼好事,嵐琪簡單提了幾句,環春便知道是什麼事,倒是她說起來:「方才梁公公和奴婢在外頭說話,梁公公真是可憐,說他到現在還不能做到像李公公那樣得心應手,每天都惴惴不安,奴婢瞧著是啊,一個夏天過來,他都瘦了一大圈了。」
「皇上跟前的差事本就不好辦,他師傅可是皇上小時候就跟在身邊的人,他怎麼及得上。」嵐琪不以為意,讓環春派人去告訴梁公公,叫他別那麼緊張,之後安排了宮裡的事,又請榮妃明日過來,傍晚時分再讓小廚房做了幾樣菜送去乾清宮,忙停頓所有的事,才想歇一歇,就聽見溫憲在門外喊額娘,小丫頭蹦蹦跳跳跑進來,沒頭沒腦地就往母親懷裡撞。
「瞧瞧,一頭的汗。」嵐琪嗔怪著,抱了女兒給她收拾,溫憲個子漸高,不像之前圓滾滾肉呼呼的,如今頗有幾分亭亭玉立的模樣,臉蛋兒又漂亮,大眼睛忽閃忽閃,總叫人越看越喜歡,靜著不動真真皇家公主的貴氣,可只要一開口,就是個混世魔王。
「額娘,今天我可嚇死了。」溫憲站在炕上任憑母親給她換衣裳,嬌滴滴地說,「今天大嫂嫂來了,肚子好大呀,我和嫂嫂說話可高興了,但是後來惠娘娘也來了,她要帶嫂嫂回長春宮去,嫂嫂就一直哭一直哭,拉著皇祖母不肯走。」
嵐琪聽得怔住,回身看溫憲的乳母,乳母趕緊把事情清楚地說:「惠妃娘娘說要帶大福晉去長春宮休養幾日,讓宮裡的嬤嬤給福晉講講生孩子時小心的事,太后娘娘覺得這是好事,就答應了。可是福晉突然開始哭,挺著肚子就跪在太后面前說她不去,把大家都嚇壞了。奴婢趕緊抱著公主迴避,後頭的事兒就不曉得了。」
嵐琪心想一整天這事兒也沒見傳出來,應該是太后不讓人知道,吩咐乳母不得再對旁人講,轉身抱了女兒哄,總算騙得孩子答應不再告訴別人大福晉今天在寧壽宮哭鬧的事。
夜裡溫憲和妹妹擠在一起睡的,等四個孩子都安安靜靜睡下,嵐琪才舒口氣,一時沒有睡意,正好有些餓,便和環春坐在窗下一人一碗桂花藕粉,環春本不敢,嵐琪說她一個人怪悶的,才半推半就地陪著。
主僕倆說著閒話,提起大福晉的事,嵐琪不免唏噓:「她何必鬧得婆媳這樣,現在鬧到太后跟前了,她自己也沒臉沒皮,她從前多穩重謹慎的人,怎麼這些年做事越發著急衝動。」
環春吃了半碗藕粉就膩了,見主子同樣意興闌珊,便取了一碟鹽炒腰果來,嵐琪倒是吃了幾顆,不知什麼心思在腦袋裡盤旋,自言自語地說:「大福晉若是生了男孩兒,往後在婆婆面前才有幾分底氣,可我心裡很不厚道,一點兒不希望她生個皇孫。」
環春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夜深人靜話很容易被邊上的人聽見,見四下無人才安心,嵐琪則笑她:「你太緊張了。」
環春卻道:「如今永和宮人多手雜,小心才好。」
「我聽你的。」嵐琪拍了拍手,起身舒展筋骨,想著這些日子的事,想著皇帝白天與她說的話,突然冒出一句,「我覺得自己越來越自私,環春你看得出來嗎?」
回過身,見燭火下環春沖自己點頭,她會心一笑,伏在窗欞上看清透的夜色,不知想著什麼,好半天才說:「我有一陣子挺煩自己這樣的,現在說不上什麼感覺,像是習慣了。」
環春道:「娘娘又不去害人家,自私一點怎麼了?」
「可什麼才叫害人?」嵐琪問她,「殺人放火才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