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琪耐心地等著玄燁回答,可皇帝看似心無旁騖地吃百合湯,實則不自覺就微微皺了眉,像是在思量自己的問話,她不免有些擔心,是不是問得太多了。
今日進宮來請安的安親王福晉,是安親王的繼室,系出名門,和太子的外祖父是嫡親兄妹,二月里喪夫後在家持服,今日才算帶著媳婦們來給太后請安。她們還沒進門時,太后就對嵐琪說,這些宗室皇親也不容易,常要與宮裡走動走動,才顯得她們尊貴,不然時日一長家裡若不再出個能在朝廷舉足輕重的子弟,很容易就落魄。
安親王昔日是為皇帝平定三藩的大功臣,如今死後未得皇帝重視,誰都覺得奇怪,嵐琪也是意識到這一點,不知該如何應付王府女眷,也是太后托她私下裡探探皇帝的口風,太后也不想做出多餘的事,給皇帝添麻煩。
「來了就以禮相待,不必太過親熱,宗親那麼多,你們忙得過來嗎?」玄燁一口氣喝乾了百合湯,嵐琪要喚宮女端水來侍候洗漱,他卻笑悠悠地把嵐琪面前那碗拿過去又胃口極好地吃了大半碗才撂下,之後洗手漱口時,才繼續說,「前頭的事和你們不相干,和她們也不想干,朕可容不得宗室里的男人在朝廷不成了,讓個女人來宮裡打秋風,你也別瞎好心,跟榮妃學著點。」
嵐琪見皇帝心情不壞,才安心些,也玩笑說:「合著榮姐姐樣樣都好,臣妾怎麼做都不叫人放心的?」
宮女們退下,玄燁在她額頭上一扣,責怪道:「那晚你把幾個答應和官女子罰跪在長街上,打了燈籠引蚊蟲來,她們被叮得可慘了,你下手也忒狠,朕都想不出,你能做出這樣的事。」
嵐琪嘖嘖:「臣妾是疏忽了,人家可是伺候過皇上的人,細皮嫩肉要保養著等皇上臨幸,結果卻叫蚊子叮得一身包,是臣妾太狠了。」
玄燁氣得瞪她,人家卻麻利地爬到身後去,柔軟的手有勁地給他揉捏著肩膀,不開玩笑了正經說:「皇上只看到她們對著您奉承討好的笑臉,就看不到她們背過人多可惡,您說王常在若是把那些摻雜了泥水的湯菜吃下去,您還不把臣妾罵死了?這事兒有一就有二,王常在又不像臣妾,昔日弱小時整天躲在慈寧宮的庇護下,臣妾也沒那麼好心也沒功夫照顧她,一次鎮不住,下次再下狠手,不信有不怕死的。」
玄燁皺眉頭不說話,身後的人軟軟地伏在肩頭說:「皇上招蜂引蝶,臣妾給您周全,那臣妾做什麼,您也要給臣妾面子。」
「好好一句話,你非要要說得招人恨。」玄燁嗔怒。
「那您恨不恨?」嵐琪笑眯眯地繞過來看他,粉面上卻落得輕輕一啄,人家又愛又恨地說,「朕拿你有什麼法子?沒良心,朕為你周全了多少事,還說這種話嘔人。」
嵐琪笑悠悠在他身邊坐了,半靠在懷裡說:「日子可還往後過,宮裡新人可還要多,沒了王常在還有李常在張常在,臣妾操不完的心呢。」
一語落下,就叫人摁住了,外頭環春正想奉瓜果進來,聽得門裡求饒的笑聲,一時不敢進來打擾,把周遭的人都打發了。
小半個時辰後,才聽見娘娘喚人,進去便是伺候皇帝洗漱穿戴,不多時就要回乾清宮去,主子將皇帝送到門前,又說:「皇上順道看看皇貴妃,再回吧。」
玄燁卻道:「再見幾個大臣,夜裡就去陪她,有些話要與她說。」
嵐琪這才收斂了笑容,輕聲道:「太醫講娘娘這幾天好,只不過是假象,身子仍舊一天天在虛弱,虛弱得連發病的力氣也沒了,所以才看著平穩,要臣妾隨時做好準備呢。」
皇帝則多幾分堅強,反安撫嵐琪:「得空多去說說話,你們的緣分和旁人不一樣。」
說罷這句,聖駕方離去。不多久,寧壽宮裡來人說溫憲公主要過來,因知皇帝在不曉得方便不方便,太后拍他們來問一聲,嵐琪正好渾身疲倦,沒心思應付那小魔王,便讓宮女回話說明天再來。
寧壽宮裡,溫憲手裡捧著安親王福晉送來的玩具,說好了要拿去永和宮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可是額娘先回去了,她等了好半天也見沒動靜,纏著皇祖母要去永和宮,太后拗不過她便來問,沒想到還是被拒絕了。
小公主很失望,同在寧壽宮的十阿哥找她玩耍她也不理不睬,看著十阿哥樂呵呵地玩著玩具,小丫頭癟嘴在一旁生悶氣,太后過來催他們吃點心,瞧見溫憲這模樣,不免又心疼了,捨不得她不高興,便吩咐乳母和宮女:「領公主去吧,別叫公主吵著她額娘就好,就說是我的意思。」
祖母的溺愛,養得溫憲眼裡沒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樂滋滋地跟著乳母到額娘這裡來,進門問得母親在弟弟妹妹屋子裡,跑著去門前,撲在門口剛要喊一聲額娘,就聽見母親在對妹妹說:「姐姐來了你們又要鬧,吵得額娘頭疼,額娘陪你玩會兒就睡,不找姐姐了好不好?小宸兒要乖乖的,不能學得姐姐那麼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