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紀那么小,就總吃藥怎麼好?」四阿哥似乎很牴觸吃藥這樣的事,大概是長年累月看著養母吃藥,可她終究還是仙去,心裡才覺得醫藥不可靠。
毓溪喝了兩口熱奶,身子暖暖的,臉上又飄起紅暈,可是見四阿哥皺著眉,有些緊張,想起進宮前無意中聽額娘和阿瑪說的話,心中打鼓,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問:「四阿哥,你現在叫德妃娘娘額娘了嗎?」
最早最早,是毓溪頭一個問他的,彼時四阿哥想也沒想就回答出來,今天卻愣住了,好半天自顧自喝掉一整晚奶茶,才回答:「我總覺得,不大一樣了。」
毓溪是聽阿瑪額娘私下裡擔憂,說宮裡傳聞德妃娘娘與四阿哥母子不和睦,她也一直懸在心裡,今日見了德妃娘娘依舊那樣溫柔親昵,倒是四阿哥看著怪怪的。
「我在宮外頭就聽說……」毓溪很緊張,鬆了手的茶碗,垂手在桌下繞著手指,慢吞吞道,「四阿哥和德妃娘娘,不和睦嗎?你為什麼還一個人住在承乾宮?」
胤禛板著臉看她:「額娘叫你來說這些的?」
毓溪慌忙搖頭,急紅了臉:「沒有的事,我聽阿瑪對額娘擔心,我也……」她雙眸晶瑩,似要落淚般,但忍住了,只稍稍有些哽咽,「我也擔心你,皇后娘娘薨了後,我總是哭才病不肯好。」
胤禛垂下眼帘:「皇額娘很喜歡你,你來陪她的那幾天,她很高興。」
「德妃娘娘呢?」毓溪似乎是說出口了,反而不怕了,清清楚楚地說問,「你和德妃娘娘真的鬧彆扭了?」
「我怎麼好對額娘鬧彆扭?」胤禛道,但神情低落,似自言自語說,「但皇額娘走後,額娘對我和從前不一樣了,從前她很溫柔總是笑,可是現在總會說些嚴肅的事,我不喜歡聽。」
「長輩們總比我們……」
「我知道。」胤禛打斷了毓溪的話,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前些日子才知道,皇阿瑪問功課那天,那些題三哥和八弟他們都會,他們也用功學、用心背了,可是那天太子哥哥表現不佳,他們後來輪上,就都故意裝傻,只有我太得意,非要爭個長短。我現在才明白,額娘說的那些話全中了,心裡很不甘心很後悔。」
「對自己的額娘,有什麼不能說的?」毓溪輕聲道,但不敢正視胤禛的眼睛,低頭盯著面前那碗還冒著熱氣的奶茶說,「四阿哥別看我在宮裡規規矩矩很禮貌,我在家也是有祖母有姨奶奶們寵的。仗著她們寵愛,偶爾會和額娘鬧脾氣,甚至跟阿瑪頂嘴,額娘氣急了幾天不理我,阿瑪氣急了甚至要打我,但過幾天我認個錯撒個嬌,就什麼事都沒了,我家姨奶奶說,牙齒和舌頭還打架呢。」
胤禛淡淡一笑:「我從前也對皇額娘發脾氣頂嘴,有時候好幾天不說話,但很快就好了。」
毓溪笑道:「可是現在我們都長大了,四阿哥是不是想,現在這個年紀了,不能撒嬌了?」
胤禛心情漸漸好,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點頭說:「我想去認錯,想跟額娘好好說,我往後會好好聽她的話。可就是覺得彆扭,若是從前,在皇額娘榻上一滾,就什麼事都沒了。」
毓溪也放鬆下來,笑得花兒一樣,輕聲說:「以前不是跟六阿哥一道隨娘娘睡過?那就再來一回,躺著和娘娘好好說說,我不告訴人家。」
胤禛笑出聲,難為情地說:「胡鬧。」
兩人心情都見好,銅爐里的火也更旺了,卻突然聽門前脆亮的童聲喊著四哥,又不耐煩地吆喝:「走快點,小宸兒你太慢了。」
青蓮帶著更多的人打燈籠來,院子裡照得通亮,但見溫憲公主領著裹得圓滾滾的妹妹來,溫宸走路一晃一晃,穿得又厚實,乍一眼看,真像個棉球滾過來似的。
胤禛上前抱起小妹妹,溫宸甜甜地親了哥哥,瞧見跟上來的毓溪,笑眯眯地喊著:「漂亮姐姐。」
小魔王帶著妹妹一來,胤禛和毓溪好好說話的氣氛被打破,只能陪著兩個小搗蛋在暖閣里鬧騰,可是溫憲天不怕地不怕,嫉妒心又重,見不得大家多偏疼小妹妹,這一鬧便鬧出點事。
等她大哭小叫地被抱回永和宮,嵐琪看著環春幾個按著被燙傷的女兒上藥,才聽毓溪和胤禛戰戰兢兢地解釋,說溫憲見毓溪餵熱奶給小宸兒吃,她就非要湊過去,擠來擠去把桌上的手爐掀翻,裡頭炭火星子濺出來,撲在她手背上了。
嵐琪就知道是女兒自己淘氣,而且只是手背上稍稍兩點傷口,毓溪在她也不好責備,只溫和地說著:「沒事了,你們早些歇著去,毓溪今晚在寧壽宮住,讓綠珠送你過去,再晚些太后也要休息了。」
毓溪福身答應,臨走前朝四阿哥使了眼色,胤禛卻尷尬地迴避,她略著急,索性開口道:「德妃娘娘,四阿哥有話跟你說,臣女先告退了。」說罷轉身跑開,留下嵐琪與胤禛面面相覷,小男子漢臉色漸漸漲紅,憋了半天說,「額娘,這裡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