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壞了?怎麼不說話了。」玄燁揉了揉嵐琪的臉頰,幾乎是哄著她說,「朕就是怕到那天你被嚇著了,才親自提前來告訴你,這沒什麼可怕的,從朕第一天坐上龍椅,就想到會有這一天。朕幼年即位,靠的是皇祖母和宗親大臣扶持,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能看得出什麼?即便朕三十年來再如何努力,依舊少了一分能讓天下人真正臣服的魄力,在他們看來,朕不過是蒙祖蔭繼承大統,不止是漢人們,連皇室之中也仍舊有人不服皇祖母三十年前的決定,至今還試圖挑唆福全常寧和朕的關係,此次出征,朕要向他們證明很多事。」
「臣妾不是害怕,是鄭重。」嵐琪認真極了,方才的一切都拋在了腦後,現在滿心想著皇帝出征的雄姿和凱旋的榮光,露出自信而驕傲的笑容,「臣妾不能隨您上戰場,可咱們有兒子,將來胤禛長大了,就能隨皇阿瑪馳騁沙場。」
玄燁笑道:「傻子,國泰民安方好,誰願意連年征戰?」但又說,「不過這一次,朕要帶大阿哥上戰場,要讓他們看看,他們眼中七八歲的幼皇帝,連兒子都長大成人了。」
「大阿哥孔武有力又有膽魄。」嵐琪誇讚道,「一定不會給皇上丟臉。」
玄燁笑道:「你這樣誇獎他,因為他救了你?」
嵐琪沒有否認:「臣妾也算看著大阿哥長大的,多少有些感情,何況他還救了臣妾一命,這份情臣妾會記在心裡。」
「哪怕他額娘,他舅父,對你做出過種種傷害?」玄燁道。
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嵐琪也不能否認,頷首淡淡一笑:「孩子是無辜的,臣妾看待大阿哥,不能帶上對他們的芥蒂。」
「朕知道,你心裡什麼都明白。」玄燁釋然,欣慰地說,「你能公正地看待他們,朕就放心了。」
這後兩句話,嵐琪有些聽不懂,可見玄燁沒有繼續的意思,反而要自己讓環春再準備些新鮮的膳食來,她就不好再轉回那句話去問為什麼,皇帝不願講的話,往往就是她不該聽的話。
之後再用膳時,同樣吃罷了的十三十四又跑來糾纏,兩個小傢伙正是天真無知最最可愛的時候,不懂君臣父子的規矩,只知道纏著皇阿瑪要這樣那樣,吃飽了還饞阿瑪碗裡的食物,玄燁不僅不惱,反而哄了他們好久,嵐琪勸阻無果後便一直坐在邊上看,不自覺地想到大阿哥太子他們,甚至是胤禛與玄燁的關係,感慨父子間如此美好的天倫之樂,竟只有在娃娃們不懂事的幾年裡才有。
那晚皇帝在瑞景軒歇息,隔天天未亮就回清溪書屋召集大臣處理落下的幾天朝務,瑞景軒里則也一早張羅起來,昨天他們家主子在凝春堂發了邀請,今天園子裡的娘娘們都會來喝茶吃果子,環春做事向來熨帖利落,待得陽光絢爛時,桌椅茶果都準備好了。
嵐琪梳妝打扮,換下昨晚水藍色的衣裳,選了更貴氣雍容的寶藍色,才梳好頭站在窗前吹風喝補藥,門前小太監就來通報說瞧著宜妃娘娘的轎子過來了。
「她來得可早。」嵐琪將藥喝下,順手把碗遞給環春,漱口之後便吩咐她們準備迎客,環春則笑道,「章答應大概,會一道來。」
瑞景軒門外頭,宜妃的肩輿之後,果然另有一乘肩輿,章答應的位份本沒有資格與娘娘們一道有肩輿代步,但她眼下有了身孕,宜妃自然讓她在人前有臉面。
肩輿落下,桃紅上前來給主子整理衣衫,宜妃立定不耐煩地看著後頭小雨攙扶章答應走上前,便撂下桃紅過來,沒好氣地說:「你到底怎麼了,從昨天起就板著臉,難不成皇上昨天來瑞景軒沒去看你,你就不高興了?我知道皇上喜歡你,可你也不能蹬鼻子上臉啊,她是誰你是誰,連我都不敢跟她比,你計較什麼?」
章答應心裡不好受,只是垂首道:「臣妾是不大舒服。」
這下宜妃倒有些緊張,嘖嘖道:「你真不舒服要說,別耽誤了孩子。」又湊近她說,「我可好容易說得德妃動心的,你要把握住機會,你們能和好,最高興的是皇上,在他面前,也是我的功勞一樁,你記著了沒?」
章答應連連點頭,此時見環春從門裡迎出來,周正地向宜妃娘娘行禮,宜妃笑著說:「我們來得是不是太早些,你家主子昨晚伺候皇上辛苦,這會子起來了沒有?她的腰可還好?」
這話看著是親昵的玩笑,卻也十足叫人尷尬,宜妃故意這樣說就是要讓環春她們難堪,畢竟皇帝昨晚離了凝春堂就窩在瑞景軒里動也不動,她心裡可記恨著呢。自然當著嵐琪的面,她會有所收斂,進門後寒暄客氣,在正廳里分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