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終於對自己說起裕親王相關的事,嵐琪竟鬆了口氣似的,比任何時候都耐心,拉了兒子坐下說:「胤禛你慢慢講,額娘聽著。」
四阿哥奇怪地看著母親,忽然笑:「額娘你緊張什麼?」
嵐琪一愣,摸摸自己的臉頰,見兒子笑意黠然,知道他故意的,又羞又氣,伸手拍打他:「你只會欺負我。」
四阿哥心情不壞,拉了母親的手說:「額娘生氣的模樣,最好看。」
母子倆沒個正經,嵐琪雖歡喜,可眼下有要緊的事,定下心來問:「你做什麼問大伯母?」
胤禛才道:「額娘,往後我要有什麼事,毓溪若來找你哭鬧,您千萬要把她轟出去,紫禁城的門也別叫她進,不許她丟這個臉。」
「你是說?」嵐琪怔住,她猜想兒子是心疼伯父,擔心兒子會不理解他父親的做法,怎麼這事兒就繞道毓溪身上去了,和毓溪什麼相干?
胤禛吃了半塊金絲棗泥餅,口中帶著棗泥香甜氣息說:「當日伯父在朝陽門外一言不發,慷慨從容地接受懲罰,回過頭伯母卻來皇祖母跟前哭鬧,實在給伯父丟臉,伯父那樣英雄氣概,伯母該堅強地站在他身後才對。」他塞下整塊棗泥餅,口齒不清地說,「將來毓溪跟著我,我會告訴他,不論何時何地都要留在我身邊,我的事不用她操心不用她出頭,她只要在家等著我就好。」
嵐琪托腮看著兒子,她算是信了血脈的傳承,眼前這小傢伙跟他老子一樣,不吃棗泥也說得一嘴哄人的甜言蜜語,沾點兒蜜吃點兒棗,更能哄得別人暈頭轉向,她自己就被吃定了,瞧這光景,兒媳婦和婆婆必定是一個出息,將來她還是費心多疼疼兒媳婦才好,不然光看她傻乎乎被丈夫哄得暈頭轉向,就怪可憐了。
胤禛見母親不言語,咽下嘴裡的食物問:「額娘怎麼不說話?」
嵐琪則正經問:「皇阿瑪對伯父的懲處,你怎麼看?額娘這幾天擔心你不高興,想問又不敢問,你們兄弟之間,可有什麼說法?」
四阿哥道:「太傅對二哥說,這就是帝王之氣,將來太子也要如此,朝政之上沒有親情手足,只有江山社稷和勝敗輸贏。」
嵐琪微微蹙眉:「你聽見那些話,所以你也這麼想了?」
胤禛搖頭:「在聽見這些話之前,兒臣就這麼想了,父皇不是無情之人,噶爾丹也的確是逃跑了,皇阿瑪並沒有冤枉伯父。」
嵐琪有些意外,兒子繼續說道:「我也為伯父難過,可朝政和國家大於一切,額娘您想,若是此番就把噶爾丹剿滅,朝廷可有幾十年安枕無憂,但噶爾丹跑了,他那樣野心勃勃,若干年後必然再犯,朝廷隨時都要為戰爭做準備,軍需耗費都是老百姓的血汗,但原本這一切是可以避免的,的確是伯父疏忽了。」
「你這樣想?」嵐琪呆呆地問著,她的兒子,竟已有這般心智?總看他會為了一些小事心裡不自在,這一年多來為他開導了不少心事,可這件事上他卻如此理智冷清,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大是大非之上,一點兒不含糊。
胤禛反問:「額娘覺得我這樣想不對?」
「不是不對,是額娘有些意外。」嵐琪笑著掩蓋真實的情緒,她說不上不高興,可沒來由的,也真沒有什麼可高興的,也許是兒子的突然成長讓她措手不及,可她應該明白,兒子終有一天要離去,隔著高牆皇城,她再也不能干涉兒子的心意。那是早晚的事。
胤禛又說:「但伯母畢竟是女流之輩,總有顧及不到的事,額娘若有機會開導勸慰一番,也是好的。」
見兒子一本正經,嵐琪嗔怪:「女流之輩怎麼了?」自然這是玩笑話,說著說著便把話岔開,她不想再和兒子繼續這個話題,說多了就是議論朝政,她原本想要就此事開導兒子的念頭就有些僭越底線,這上頭的事說不清,自己有分寸才好。
之後嵐琪只與環春提起幾句,環春笑著勸她:「明年這會兒,四阿哥大概都成家了,娘娘就放寬心,讓四阿哥自己成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