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琪沉下心,心想不能急著立刻就叫佟嬪大徹大悟,必然是貴妃的死刺激到了她,不是平日安安靜靜就一定沒事,也許是努力刻意地忍耐,一旦有什麼事讓她堅持不下去,指不定就要崩潰了。
此刻溫柔地說:「是你告訴我,皇后娘娘去世時是含笑的,我相信娘娘她除了生命不能長久的遺憾,對於世間的一切都放下了。妹妹你先回去,我忙完這裡的事,就多來陪陪你,封妃的事皇上一旦下旨,就該有人來給你送禮道喜,那些繁瑣的事,我手把手教你該怎麼做。」
柔弱的人含淚點頭:「德妃姐姐,我會好好的。」
嵐琪讓儲秀宮的下人們要好生照顧佟嬪娘娘,親眼看著她穩妥離開,才舒口氣,一直侍立在邊上的嵐瑛走上來,掏出帕子將落在姐姐髮髻上的雪花抖落,心疼地說:「姐姐這個當家主母,可真不好當。」
嵐琪一怔,嗔怪:「姐姐不過是一介妃子,怎敢自稱當家主母,宮裡可要謹言慎行。」
嵐瑛卻看著姐姐,不知想什麼,略遺憾地嘆了一聲,挽著她一道往咸福宮門內走。咸福宮裡的一切都撤下了,貴妃身前所用的東西大多都歸攏了起來,貴重之物內務府會寫明單子貯藏,將來留給十阿哥。
細小零散的東西,等鈕祜祿家來收幾樣帶去家裡後,就讓底下的奴才自行打發,估摸著左不過是拿去換了錢,貴妃身前瘋瘋癲癲,她的東西留著,那些宮女太監也怕瘮人。
嵐瑛小心收了幾樣,列下單子報備到內務府,便讓下人拿著回頭帶出宮。轉身見姐姐站在貴妃榻前發呆,便上前來問:「姐姐怎麼了?」
嵐琪眼中有晶瑩之物,用帕子掩了掩,「我沒事,想到過去種種,心裡有些難過。再看佟嬪的模樣,還有這些天環春說宮裡妃嬪被虐待的事,就想在這宮裡,身份地位果然是表面的,能不能過得好,全看那位主子給不給機會。」
「皇上待姐姐可是真心的。」嵐瑛就怕家姐亂想,輕輕搖著她說,「連我這個小姨子都當親妹子疼了,姐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嵐琪笑道:「怎麼敢不知足,就光看看她們的境遇和人生,還敢不知足嗎?皇上真心待我好,我知道,很幸福也很滿足,但這些事這些人真真切切在眼前,我不可能當做看不到,我又多少牽涉其中,難免會觸動心神。」
嵐瑛笑道:「這下我可放心了,皇上總叫我要多多哄姐姐高興,我說我怎麼哄呀,不得皇上哄才管用嗎?皇上就說我不疼你,還說他白疼我了。」
嵐琪嫌棄道:「你們倆私下裡都說些什麼?」
兩人見此處無事,說著話便要一道離開,後院卻跑來小宮女,手裡捧著一隻包袱說:「德妃娘娘、福晉,這是冬雲姑姑身前的東西,還沒被帶走。」
「來收殮她的人沒帶走?」嵐瑛問著,吩咐下人去接過來,嵐琪卻道,「畢竟是宮裡的東西,讓敬事房派人來記錄一下,然後我叫人給你拿去,還給她的家人。」
嵐瑛沒有異議,隨姐姐一道出了門,說起阿靈阿找來冬雲的家人,要把她發送回家鄉安葬,從姐姐這兒拿的賞銀都給了家人,因恐家人貪財虧待她,又另從府上派人一路送去,貪財也罷了,務必保證冬雲能魂歸故里才好。
回永和宮的路上,嵐琪問妹妹:「你說冬雲忠心耿耿,她是想魂歸故里,還是陪葬在主子身邊?」
嵐瑛苦笑:「誰知道呢?我是想,把她送回故里,來世投胎找一戶好人家,別再做奴才了。若是陪葬主子身邊,下輩子還做主僕嗎?」
嵐琪只管聽著,妹妹又可惜道:「她為什麼要殉葬呢,好容易可以過幾天安逸的日子。」
「也許她是覺得,離了紫禁城無處可去。」嵐琪指了指身後的環春,對妹妹道,「環春就說,她在宮裡想家,可每每回家探親不出兩日就想回宮,在這裡頭十幾二十年的,出了皇城門,就不知道怎麼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