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震驚下,宜妃變得更加不理智,含淚看著皇帝問:「難道不是太子做的?難道不是太子把胤禌扔下去的?」
不料九阿哥立刻說:「額娘不要胡說,太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太子和我們手足情深,哪裡要有殺人的仇恨?」
玄燁滿面冷色,幽幽道:「胤禟的話你也聽見了,是他看著胤禌往橋洞底下爬,可是他跑開了,你來告訴我,胤禌怎麼再爬上來後,然後叫人扔下去?」
宜妃說不出話,玄燁繼續道:「他們這麼大的孩子了,還跟小孩兒似的在宮裡玩捉迷藏,你非要朕告訴天下人十一阿哥真正的死因,你是預備讓朕被嘲笑,還是你自己去被人嘲諷?兒子死了朕不心痛嗎,可你鬧下去能有什麼結果,難道要讓胤禟償命?」
宜妃的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眼淚撲簌簌而下,哭得不能言語,而玄燁則讓胤禟起來,嚴肅地與他道:「事已至此,朕不可能讓你為胤禌償命,往後你要連帶弟弟的責任一道孝敬你額娘,再也不要做什麼荒唐事。你們都是朕的兒子,傷了損了哪一個朕都會心疼。你年紀也不小了,過兩年就該出宮建府,你若再荒唐,叫你額娘如何放心,叫朕如何放心?你跟著八阿哥,為什麼不多學他的成熟穩重,往後不要再讓朕看到你們毛毛躁躁的模樣。」
胤禟依舊一張木雕似的臉,垂著腦袋悶悶地應了一聲是,玄燁交代清楚便要走,才起身,就聽宜妃哭道:「皇上,您不要怪臣妾。」
玄燁想起嵐琪的話,心頭一軟,走來扶著她的肩膀說:「你振作起來才好,還有胤祺胤禟要你照顧,溫恪也小。朕怪你做什麼,你失去了兒子,不找朕做主找哪個?只是朕不能一味私心偏袒你,朕要面對整個國家朝廷,這些道理你卻不懂。」
宜妃見皇帝如此溫潤地與她說話,也不再有鬧的心思了。兒子死了,她眼淚都哭幹了,心中若說苦,更多的是不甘心,她心裡甚至會想,德妃那年死了兒子,皇帝對她千般恩寵呵護,還獨獨帶去瀛台散心,可自己卻各種冷遇,憑什麼?現下聽得這幾句話,更是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捂著臉點頭說:「臣妾記下了,皇上不要怪我。」
玄燁又安撫了幾句,離開時,帶了胤禟一道出去,吩咐他:「再好生念幾年書,好好長進一些給朕瞧瞧。」
父子倆在翊坤宮門前就散了,皇帝要去一趟寧壽宮,這些日子的事,總該給太后一個交代,皇帝敬重太后,一則為孝道,二則也是做給皇子宗親和天下人看的,所以事無巨細,即便太后是個沒主意的人,他也不會敷衍了事,而這裡頭嵐琪是他最得力的臂膀。
聖駕往寧壽宮來,恰好遇上四阿哥從永和宮過來,兒子立在宮道旁等聖駕過去,梁公公早早就過來通報皇帝,說四阿哥在前頭,玄燁讓御輦在前頭停一停,四阿哥便到父親跟前來行禮,玄燁問他:「從你額娘那兒來?」
胤禛稱是,父子倆靜了一瞬,皇帝便吩咐:「往後多長几個心眼。」他聞言倏然抬頭看向父親,卻被父親皺眉瞪著,胤禛心裡一陣惶恐,可父親又說:「你心底仁厚,像你額娘,可你額娘不傻,你也不能傻,往後學聰明些,不是所有人都陪被他人以仁厚之心對待。」
「是。」胤禛應了,實則他還沒參透父親的意思,可御輦匆匆便過,之後一路悶著腦袋往回走,許久突然被拽住了胳膊,小和子在身後說,「四阿哥,您再往前,就去毓慶宮了,咱們出宮不走這道兒。」
胤禛恍然回過神,瞅著前頭隱約可見的毓慶宮屋檐一角,心下一沉,轉身朝該去的方向,但方才皇阿瑪那些話,他明白了。
兩日後,是原定太子講學的日子,如今諸皇子都已長大,連十四阿哥都能做文章了,自然是眾皇子齊聚一堂,而太子雖不乏荒唐之事,學問卻不比旁人差,往往這時候皇帝能從他身上找到幾分安慰。半天功夫,講學問道十分盡興,皇帝是好學之人,也樂得見他的兒子勤勉用功,在文華殿散了後,皇帝帶太子和大阿哥到乾清宮議事,底下兄弟們各自有去處,十阿哥跑來找九阿哥一道去寧壽宮吃點心,被九阿哥嫌棄地說:「多大的人了,你只知道吃嗎?」
十阿哥癟著嘴不知怎麼好,八阿哥勸他說:「你為了胤禌想哄他高興是不是,可眼下你九哥還沒收拾心裡的悲傷,這些日子叫他靜靜才好。」
「那我先回去了。」十阿哥憨實,又拍拍九阿哥的肩膀說,「九哥你別難過,過陣子就好了。真的,我額娘沒了的時候我也難受極了,可是過陣子也就那樣了。反正有什麼事你來寧壽宮找我,皇祖母那兒我吃得開。」
九阿哥沒搭話,八阿哥叮囑了幾句便讓他回去,自己和胤禟慢慢往內宮走,他也順道去給惠妃娘娘請安,路上胤禟冷笑說:「十弟真單純,皇祖母跟他說胤禌是生病死的,他就信了。明明宮裡那麼多傳言,我額娘又鬧了那麼久,他怎麼就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