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自己,還是我?」太子不解,此刻妻子靠得那麼近對他說話,沒有讓他像從前那樣反感,只是突然提起德妃,他心底忍不住有些毛躁,冷聲道,「你怕是學不來她一點皮毛,她在你這個年紀就開始跟著太祖母,太祖母把歷經三朝的本事都教給了她,你怕是十幾年也趕不上她一半。既然你說要做好眼門前的事,那就做好自己,又何必學她?」
太子妃道:「文福晉告訴臣妾,您很討厭德妃。」
胤礽眉頭緊蹙,惱怒地說:「她們沒事成天瞎猜這些。」
「但臣妾也看得出來,您很厭惡德妃。」太子妃輕聲道,「對四阿哥還算友愛,我們姐妹之間或宮女太監不經意提起德妃或永和宮有什麼事,您總是會很不耐煩,您對她的厭惡,已經不止藏在心裡,都露在臉上了。」
胤礽惱怒道:「那又如何,你到底要說什麼?」
太子妃稍稍有些發慌,生怕又觸怒太子,忙解釋:「臣妾是想,您不願臣妾去永和宮解釋,是覺得這件事您委屈,還是因為您本身就討厭德妃。可您若是答應,不管德妃什麼態度,對臣妾來說都沒所謂,要緊的是別讓皇阿瑪誤會您。」
見妻子滿目誠意,不似從前咄咄逼人,就算很希望自己答應她,更沒有拿出禮教規矩來壓制自己,算得上是一個妻子和丈夫商量事的態度,太子竟莫名其妙有一種被尊敬的感覺,如此一來,即便覺得何必去向德妃解釋,也不想讓太子妃太過失望,到底點頭說:「你去說吧,德妃不會給你看臉色,她那樣一個老好人。」
太子妃見丈夫點頭,面上露出喜色,倒是叫胤礽很意外,不解地問:「你就那麼想去?」
「不是。」太子妃含笑道,「還是第一次和您好好商量一件事,這樣說話的確舒服多了,從前的臣妾太把自己當回事,總是自以為了不起,卻不曉得全天下人都在看臣妾的笑話。」
胤礽心中多了幾分自在,他何嘗不想過舒心的日子,便溫和地說:「你之前年紀小,往後咱們好好的便是了。」
一語說得太子妃面色通紅,心內激動,赧然想握住丈夫的手,胤礽見她膽怯,主動抓起來,與她道:「日子還長著呢,我這輩子若註定沒有父母緣,老天總該給我個好妻子吧,你是個好妻子,只是我們還沒學會怎麼合得來。」
太子妃笑中帶淚,鄭重地點頭說:「臣妾會一直陪在您身邊。」
胤礽點頭,忽然又說:「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討厭永和宮嗎?」
太子妃卻是高興地忘記了這一茬,正發呆,丈夫對她說:「因為從我出生起,她就在皇阿瑪身邊,皇阿瑪對我多好,就對她十倍的好,宮裡人都說皇阿瑪對我的額娘情深意重,可我看到的,是皇阿瑪為了她忘記了過去的一切,甚至我。紫禁城處處都有她的存在,即便我隨皇阿瑪離宮離京,她也照樣不會消失,你明白嗎?」
太子妃心頭一緊,她能體會丈夫的無奈,可小時候依賴父親也罷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能釋懷,可她不敢細究,太子說這些話時眼底的恨意和冷意,即便從前和自己發生爭吵也從沒出現過,可見她對德妃的恨意有多深。
「他又生了老四這麼好的兒子,十三十四還沒成氣候,將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太子鬆了手,走到窗前負手而立,望著毓慶宮四四方方的天空,這就是他所看到世界的全部,父親為他建造了宮殿給予他僅次於帝王的尊榮,可對他而言,這只是金鑄的鳥籠,他的一生都被束縛了。
「當年六阿哥沒了後不久,京城發生瘟疫,四阿哥染了疫病,彼時皇阿瑪正好去盛京,他立刻調轉方向要回去看四阿哥。」胤礽冷笑著,「當時若非太祖母阻攔,不知道他是不是會不顧瘟疫就闖入京城,可如今太祖母早就不在,沒有人再能阻攔他做什麼,竟然一面跟噶爾丹打仗,一面偷偷千里迢迢跑回京城來看出痘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