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麼提起這個?」突然說起李氏,嵐琪聽不明白。可她知道,皇帝眼線遍布天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沒有他不能知道的事,兒子府里的動靜玄燁一向知道得比自己還清楚。
「太醫既然說這種病就算是民間的大夫也一看就能察覺,朕猜想李氏應該一早就知道弘昐從娘胎裡帶了病出來。若是如此,她瞞著那麼久,現在才讓人知道,不是很奇怪?」
玄燁面上看似滿不在意,卻是談笑間就將一切都掌控在手,更是道:「正如之前你問陳常在的事,朕想她們或許就是一樣的,本沒有什麼惡意,可在隱瞞這些事的日子裡,就意味著她們每一天都在算計,這樣的人不好,朕更不喜歡。」
嵐琪心知事情輕重,面上則雲淡風輕地嗔怪:「好或壞,都是皇上挑選的。」
玄燁且笑:「人之初性本善,她們原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人心是會變的,怨不得朕。毓溪是胤禛的妻子,咱們若能好好引導,別讓那孩子誤入歧途,不是好事一樁?李氏好壞朕不在乎,毓溪若不能好好扶持胤禛,那就是你我該煩惱的事了。」
皇帝的不錯,人心善變,誰能保證一輩子始終如一,就是嵐琪自己也變化太多。可是善惡分兩端,有些人自以為是為了生存,不得已而中立,卻不知不覺已經往惡的那頭一去不復返。皇帝就是防著這些人,比起天生的惡人,他們更會用諸多理由來修飾自己的罪惡,甚至在他們的世界裡沒有「惡」,只有世道對他們的「不公」。
玄燁要上朝去,不再多說這些事,最後提醒她:「之前講的事,你也能和毓溪說說,瞧瞧她什麼反應,朕還在猶豫著,這事兒咱們倆拿主意。」幾句話說得好似平常百姓家的夫妻,嵐琪覺得有丈夫依靠,什麼都不算事,恬然目送聖駕往乾清門去,便派人傳話,讓四福晉進宮。
宮外阿哥府里,胤禛一早去朝堂,毓溪照料了孩子,原打算今天去瞧瞧側福晉和弘昐,可是一者放不下面子,二者怕自己的孩子康健,她跑去有炫耀之意,考慮的太多,不免做事不爽快,正猶豫不定,宮裡來人說德妃娘娘讓她入宮。
宮裡娘娘召見阿哥或兒媳婦,本沒什麼稀奇,可在四阿哥府的確是少有的事,何況毓溪這一年來如何表現她自己心裡也明白。成婚這麼多年,極少有過婆婆召見她的事,都是自己殷勤地前去請安問候,若有什麼事也在那些時候里商議解決,婆婆突然大清早派人找她,想想近些日子種種事,毓溪心虛不安,竟是磨蹭了半天才出門。而她絕不放心獨自出門把孩子留在家中,一道把弘暉帶進宮去了。
嵐琪見毓溪帶著孩子來時,不會多想兒媳婦是不敢把孩子留在家中,滿心歡喜地抱了小孫兒,一見孩子心裡頭的不悅也淡了好多,以為只是兒媳婦想哄自己高興,毓溪見婆婆如此,倒是鬆了口氣。
弘昐快一歲了,眼眉漸漸有了模樣,像極了胤禛小時候,可是四阿哥自這麼大之後,就一直在承乾宮,她難得見一回兒子,不是長高了就是長胖了,每一次見面都會變個樣,以至於嵐琪只記得孩子還在自己身邊時的模樣,弘暉再長大些,她可就沒法兒把父子倆作比較了。
毓溪在旁笑道:「真是難得,額娘抱著他竟然不哭。這孩子太粘人,除了乳母和兒臣,旁人一概碰不得的,四阿哥有時候想逗逗孩子,可是弘暉一哭他就不敢抱了。」
嵐琪抱著孫兒愛不釋手,一時把正經事也忘了,笑悠悠地說:「男人都是這樣,頂天立地錚錚漢子,卻能叫奶娃娃幾聲啼哭就制服。」
毓溪心情鬆了好些,果然祖母一見孫子就什麼都好,陪著額娘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後來嵐琪抱著胳膊也酸了,就讓乳母帶下去照顧。那邊人走時,嵐琪不經意地看到毓溪的目光鎖在乳母身上,一直到她們身影消失還呆呆發怔,心中微微一嘆,便開門見山地說:「弘昐不大好,你知道了嗎?」
「是,昨天、昨天知道了。」毓溪頓時緊張起來。
「昨天才知道?」嵐琪故意問。
毓溪慌張地離了座,抿著唇不敢應話,婆媳倆對望了須臾,見嵐琪面色凝肅,她才不敢繼續緘默,垂首輕聲應著:「兒臣知道弘昐總找大夫瞧,但每次派人去問,都說小打小鬧沒事,臣妾帶過了念佟和弘暉,就想無非也是孩子常有的那些症狀,就沒在意。額娘,是我不好。」
嵐琪面帶微笑望著她,可說的話卻十足威嚴,短短一句嚇得毓溪面色蒼白,向來溫和的婆婆竟是冷聲說:「你的不好何止這一件,今天咱們開誠布公好好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