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迷茫彷徨,與午後那個說著玩笑話的烏雅嵐琪截然不同,玄燁伸手抹去她的眼淚,「要怎麼做,才能讓你不難過?」
嵐琪淚中帶笑,纖纖玉手撫過他的面龐,沿著結實的脖子一路滑下來,她的願望那麼渺小,又有那樣奢侈,「像今天這樣,常來陪陪我,不要信我口是心非的話,我只是覺得說那樣的話,我會看起來大度從容。」
玄燁無奈地笑著,愛不釋手地親吻她的面頰,把她放在軟軟的褥子上,俯身用自己的身體將她包容,口中慢悠悠說著哄人的話,不經意地就解開了一粒又一粒扣子,屋內抑鬱的氣氛漸漸散去,待他滿眼春色時,竟是笑:「咱們藏著的那個小常在,如今跑出來了?」
嵐琪嗓音乾澀地應:「那你,好好疼她……」
夜色深深,靜謐的紫禁城裡,只能聽得侍衛巡邏時鎧甲刀劍撞擊的聲響,皇城門下,八阿哥交代了關防,坐上自家馬車離開皇宮。如今他們兄弟輪流當值,今晚忙到這一刻才得以離宮,可回家的路上不閉目養神,卻是呆呆地想著心事。
今日傍晚時分,他帶人巡視到太和殿附近,看到皇阿瑪帶著德妃進了太和殿,他遠遠地看了幾眼,兩人並肩站在夕陽之下,滿身金光十分耀眼,那一瞬好些事莫名其妙地鑽進他腦袋裡,甚至想,若能帶著妻子站在那一處,會見到什麼樣的光景?
不知不覺就到了家裡,八福晉一如既往等在門內,胤禩嗔怪她不該等,才養好些的身子不要再傷害了,更何況他當值時會來得很晚。夫妻倆並肩走入家宅深處,八福晉突然拉著丈夫的手,立定後指著遠處院落道:「那裡我今天叫人打開了,打掃收拾一下,換新的家具添置擺設,這兩天就能拾掇好。」
胤禩不解,但他聰明,心中雖猜得幾分,還是問:「家裡有親戚要來住?」
八福晉嬌然一笑,眼神怔怔地望著那院落,搖頭道:「不是親戚,是姐妹。」扭過頭來看著丈夫,眼中情意深深,「胤禩,皇祖母給你選了個妾室,是未來大福晉的堂妹,許了格格的身份,大概不久就要進門的。胤禩,將來我會和姐妹們和睦相處,我盼著她們給你生兒育女。胤禩,你放心,我會好好對她們。」
一聲聲胤禩,催得他心酸,一時說不出話來,妻子卻拉著他的手繼續往正院走,她一路說著:「這下你不能拒絕了,這是早晚的事,你的兄弟都有妾室,咱們府里不能成為異類惹人矚目,胤禩你放心,我不會吃醋,我今天都想明白了。」
八阿哥停下了腳步,反手拉住了妻子道:「你不用這樣大度的,真的不用。」
那一日後,為大阿哥選繼室有了眉目,先是一些傳言在宮內外遊走,過了五天果然下聖旨,選總兵官張浩尚之女張佳氏為大皇子新福晉,冊封直郡王王妃,另有家中堂妹被指給了八貝勒做格格,將於大福晉入門之日嫁入八貝勒府。因原配大福晉過世未滿一年,新福晉入門的儀式一切從簡,對新娘來說雖然受委屈,可皇命難違,父母長輩又巴不得女兒嫁入皇室,由不得女兒家說個不字。
八貝勒府張格格入門那天,府里有年資的嬤嬤讓她從側門進府,八福晉是等見了人才曉得這件事,當著張格格的面將那幾個嬤嬤訓斥了幾句,更對張氏直言:「莫要以為我故意為難你,還在這裡做好人,總之一兩件事也說不清楚,咱們往後相處,日久見人心。」
張佳氏年紀比大阿哥新福晉還要小兩歲,堪堪十三之齡,家中落魄長年看族人臉色,生得怯懦文弱,她根本沒敢在乎從正門走還是從側門進,此刻福晉說什麼,都只會應著是。而八福晉看她這模樣,又獲悉年紀那樣小,心裡就明白根本不可能一兩年裡就給貝勒府開枝散葉,也不曉得皇帝和太后到底怎麼想的,胤禩見了新人,大概也會這樣疑惑。
雖是納妾,也是樁喜事,等八阿哥從大阿哥府賀喜歸來後,別院裡也照規矩擺酒行禮,張格格好歹是皇帝賜的,總要做出體面給外頭人看,胤禩與妻子早有了默契,回來後不需要八福晉催促,就徑直往別院去。
夫妻倆等第二天才正經說上話,張格格沒有落紅顯然丈夫沒有碰她,胤禩很無奈地說:「過段日子吧,一說話就發抖,怪可憐的。」
如此,夏日之前,幾位皇子和溫憲公主的大事都妥當,這一年就剩下十月給太后辦壽宴,從舊年七月至今,紅白事不斷,都盼著十月之前宮內不再有橫生枝節的事,盼著太后的六十大壽能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