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晉怯然頷首:「額娘身邊的宮女香荷告訴臣妾,怕是錯不了,她到內務府去提過,他們敷衍了事一直拖著,額娘又不讓香荷張揚,一直到現在都沒改。」
這一切本歸嵐琪管轄,宮裡分配一項公允,就是皇帝得了什麼好東西讓她們分,也絕不偏心了什麼人,眼下出了這樣的事,還一拖大半年,要得人家兒媳婦來跟自己討個公道,不啻是扇了她的臉。想想前陣子弄來贗品器皿,氣得榮妃當面摔了,內務府的人這陣子,可不好對付。
嵐琪沉下心,吩咐八福晉:「你再回一趟延禧宮,與良嬪說,讓她受委屈了。我這裡會妥善處置,缺了她的會及時補上,往後也不會再短了。」
八福晉伏地叩首,替婆婆謝過德妃,但聽德妃吩咐她:「你額娘也太小心,我與她姐妹一般地相處,卻對我瞞著,是怕我臉上掛不住不想給我添麻煩呢,還是心裡已經怨懟我了?」
八福晉忙道:「必然是不想給娘娘添麻煩,您這裡那樣忙碌,興許偶爾想開口,一直沒尋著機會。臣妾臉皮厚,才敢莽撞地來向您稟告,想必額娘她還要怪臣妾多嘴。但這事兒拖著不是法子,說不定將來就結怨了,明明是底下奴才的錯,何苦讓您二位彼此誤會呢。」
嵐琪離座攙扶八福晉起來,滿目欣慰地說:「難怪太后總念叨你賢惠,真真是個好孩子,良嬪性子內斂不言不語的,受了委屈也不會說,我這裡管著六宮的事兒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往後你多多留心,有什麼就來告訴我。」
大家都是說客套的話,八福晉不是不懂,她今日來也非莽撞,挑著好日子再三權衡後才來開的口,內務府里有明珠的人,就是有惠妃和大阿哥的人,未必不是他們故意刻薄良嬪,八阿哥若太激進了,會顯得對他們不尊重。
如今大阿哥的差事被太子搶了去,在家養病不知幾時能好,他們的氣焰收斂許多,她覺得錯過了這一次,下回不知怎麼開口才好。
嵐琪猜不透小婦人心裡想的什麼,但估摸著覺禪氏的態度,她一定是故意拖著不報的,原本她不願管她自己的事,但這事兒多少和自己有牽連,心中暗暗決定之後要與她說清楚,面對八福晉,自然是客氣又和藹的。
這一邊,四阿哥帶著弟弟們到乾清宮,正好八阿哥領了差事出來,他這就要出宮去辦事,胤禵纏著要一起去,住在阿哥所後出入宮闈的機會變得頻繁,胤禛也不好攔著,見胤禩樂意,就讓他們兄弟走了。
十三阿哥問哥哥是否要去看他做的文章,胤禛往乾清宮望了眼,與他道:「四哥有事兒與皇阿瑪講,你隨我一道進去,而後等在書房外,讓我和皇阿瑪單獨說會兒話可好?」
胤祥立時答應,問也不問為什麼,跟著哥哥就進了乾清宮的門,而後自己一人等在門外,梁公公是極精明的人,瞧這架勢,也不會來多問一句。
而胤禛進了書房,不見父親在案前坐著,四處望了幾眼,輕輕喊了聲「皇阿瑪」,才見父親從書架後閃出身子,鼻樑上架著一副西洋眼鏡,摘下來皺眉看了看他,不冷不熱地說:「你來了?」
到了眼門前,胤禛到底還是緊張地,把心一橫屈膝道:「皇阿瑪,兒子來請罪的。」
玄燁取了兩冊書,慢慢踱步出來,負手而立望著他,冷聲問:「倒是敢勞動四貝勒來請罪?」
胤禛伏地連稱自己的不是,父親卻問他:「與你額娘說清楚了。」
「是。」
「她讓你來請罪的?」
胤禛一頭虛汗,略有些結巴:「兒臣自己也要來請罪,額娘也……」
「謊話。」皇帝冷呵一聲,唬得兒子渾身一顫,但他並沒有發作,反而翻出兩本摺子朝他扔過來,吩咐道,「那件事我會聽你額娘解釋,錯了便是錯了,多說無益。這是山西送來的摺子,彈劾巡撫貪污,三日內把他與在京官員的關係查來稟告朕,查到什麼地步你自己盡力而為,可若是出了紕漏叫人發現,朕不會替你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