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還傻傻地等著額娘繼續說下去,反是母親笑他:「還等什麼,趕緊回暢春園交差去,壽宴就在眼前了,既然拿了那麼大的屏風,撰寫上去可需要時日,別叫你皇阿瑪等你。」
四阿哥卻笑:「額娘就這一句話,沒有別的了?」
嵐琪自信地笑著:「你阿瑪知道我好好的,就什麼都好了。」便催促兒子趕緊離開,又令他問內務府拿最好的黑漆、金沙漆,說皇上未必就拿筆墨寫,那還不幾天就風化掉了,之後若再來回地跑,都很麻煩。
如此,胤禛準備齊全將東西都送回暢春園,皇帝果然誇他周道,胤禛老實說是額娘提醒的,玄燁便問他母親可好,聽得幾個好字就心滿意足,隨手將各種顏色和質料的漆都試了一遍,臉上始終掛著平和的笑容,讓人看著十分安寧。
皇帝是隔天等天氣晴朗,將屏風架在當院屋檐下,就著明媚的陽光謄寫的《萬壽無疆賦》,他做了近四十年皇帝,還是頭一回做這麼閒的事,在他心裡孝道從來不在於幾件體面張揚的東西,可這一次全部都被他當做賦閒的藉口。只想著,自己越悠閒自在,太子才能越自信的面對朝臣;只想著,若是一切能重新開始,若太子將來能是個好皇帝,那他不做個好兒子,也無所謂。
深秋濃艷的陽光下,皇帝蘸著金沙漆,在屏風上寫下他所著的《萬壽無疆賦》,即便是從不習慣用的筆和漆,即便是豎著直接抄錄在屏風上,一字一字都寫得悠然自得,而出來的字跡卻蒼勁有力,。
和嬪托著用具伺候在一旁,密嬪捧著皇帝寫下的稿紙一字一字對比著屏風上的內容,皇帝沒看過她一眼,但寫下的東西分毫沒差錯,本來擔心這麼大的屏風,皇上要寫多大或多小的字才能布局完善,可他只是看了幾眼就提筆開始,現在半程下來,剛剛好半篇不多不少,照這樣下去,收尾時就足夠寫滿整個屏風。
而寫到半程時,因為漆太費筆,已經裂了第二支,要換筆時,玄燁見和嬪托著那麼多東西辛苦,便道要休息一會兒。
梁總管在太陽下擺了茶几桌椅,三人剛坐下飲茶,就聽得孩子的笑聲,抬眸望過去,隨密嬪、端嬪來的十六十七阿哥在門前探頭探腦,密嬪慌忙起身說要去帶小阿哥們離開,玄燁卻道無所謂,讓他們進來玩耍。
倆小傢伙站在屏風前,密嬪左右不離,怕他們胡鬧毀了父親半天的心血,十六阿哥五歲了,明年開了春就要跟他親哥哥一道上書房,十七阿哥才三歲,只會傻乎乎地跟在哥哥身後。這兄弟倆平日因不在一處,本來並不熟悉,倒是這次被皇阿瑪帶來暢春園玩耍,天天在一起,就膩歪得分不開了。十六阿哥仰著腦袋驕傲地對弟弟說:「這些字十五哥都認得呢,等明年我也會認得,胤禮你要快些長大來書房。」
小胤禮用力點頭,可轉身就跑來父親面前奶聲奶氣地說:「皇阿瑪,兒臣會寫胤禮,是額娘教的。」
玄燁便隨手指了一旁的筆墨,讓他寫出來瞧瞧,若是寫得對就賞他什麼東西,十六阿哥見狀也要表現,一時大人們就看著孩子們塗塗寫寫,十七阿哥那倆字兒純粹是畫出來的,模糊地辯著才像他的名字,十六阿哥就好些,字跡雖然還稚嫩僵硬,總算能像模像樣地落筆了。密嬪摟著十六阿哥說:「他哥哥每天下了書房,他就站在書桌邊伺候著,給哥哥端茶遞水,哄得他哥哥高興了,就讓他寫幾個字,臣妾和僖嬪姐姐每天都看得發笑。」
玄燁嗔怪:「老十五也忒會擺架子了,教自己兄弟還如此吝嗇,何況他才念幾年書就自鳴得意?」
密嬪溫柔地笑道:「不是哥哥欺負弟弟,是臣妾要他怎麼做的。就是知道十六頑皮,輕易得到的東西從來不知道好好珍惜,若是給十六紙筆隨便讓他玩耍,他就根本不會在乎了。」
和嬪在一旁笑道:「密嬪姐姐真會教導孩子,我在家時我們家裡老太太也常說,富貴人家的孩子不懂得珍惜,可富貴人家要維持體面,絕不會讓孩子們缺什麼少什麼,要能狠心讓他們懂得珍惜也不容易。」
玄燁亦是釋懷,反而誇讚密嬪:「你做得不錯,好好教導兒子們,將來都是朝廷的棟樑。」
密嬪給十七阿哥擦著手裡的墨汁,仿佛並不在乎皇帝和和嬪的誇讚,笑著說:「臣妾年輕不經事,哪裡懂這些道理,都是德妃娘娘教的,娘娘很疼愛十五十六阿哥,每次來啟祥宮看他們,都會指點臣妾幾句,臣妾照樣學著做而已。」
「是德妃說的?」皇帝聽了微微一笑,卻不再多言語什麼了。沒多久,就讓乳母把小阿哥們帶走,就起身要繼續寫屏風,和嬪和密嬪照舊一左一右伺候著,剛剛前半程皇帝一句話也沒對她們說,這會兒突然問起來:「你們幾歲在家開始寫字念書,都是什麼人教的?」
和嬪出身富貴,說是家中設了私塾,而當初王氏原本家境也不賴,但如今的密嬪自小家中落魄靠接濟,哪裡能像和嬪娘家設私塾,剛想說是母親教的,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學著和嬪,也說是家裡設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