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直覺得,這幾天諸事不順,說到底,他就差在父親面前交個差,那件事一旦有了了結,他也就解脫了。此刻九阿哥說的話,只聽了一半在意一半,他不能抹殺胤禟的好心,也不能細說他們之間對自己而言的區別,唯有敷衍:「我知道,我心裡很明白。一直以來,是十四弟和我親近,我並沒打算依靠他什麼,只有你和老十,是我能放心依靠的人。」
九阿哥忙道:「對我和老十,八哥儘管放心。」又不耐煩地問,「太子找八哥做什麼,他又要麻煩你了嗎?」
胤禩苦笑,沒什麼事,伸手摸了摸懷裡那本摺子,定下心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候著皇阿瑪,等皇阿瑪從王府回來,我有差事要交代,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再與你和老十細說。」
胤禟見兄長堅持,自己也不好再勉強,坐了馬車匆匆回去,半道上卻見四貝勒府的車子又往宮裡走,兩邊停下要打招呼,對面帘子掀開,卻是十四弟陽光燦爛的笑容,吆喝著:「九哥你回去了?過幾天我帶側福晉來看侄子,給我沾沾喜氣。」
九阿哥想,十四這該是回宮裡阿哥所去,果然他是跟四阿哥一道走,他也的確不介意別人知道或多想什麼,大大方方地坐著哥哥家的馬車就在路上跑,還真是十四皇子一貫的作風。
這一日,皇帝午後才從恭親王府歸來,沒有在外面用膳,一進乾清宮就傳膳伺候皇帝進餐,胤禩已經被宣召到跟前,他捧著碗筷伺候在一旁,梁總管提醒皇帝:「萬歲爺,八阿哥等了很久,也沒用膳呢。」
玄燁笑道:「你不能去長春宮吃一口飯,傻等著做什麼?」
胤禩道:「請旨入內宮,娘娘們諸多不便,兒子也不餓,等一等無妨。」
玄燁指桌邊道:「坐下一起吃。」
胤禩愣住,他還從來沒跟父親單獨用過膳,一時有些侷促,梁總管已笑悠悠擺椅子,將他手裡的碗筷接過去,他來接著給皇帝布菜,皇帝則點了面前的肚絲讓梁總管拿給胤禩,說:「難得做得鮮嫩,你嘗嘗。」
可是胤禩吃到嘴裡的東西,無論什麼都味同嚼蠟,不過是敷衍應付著父親,一餐飯算是吃得順意,餐後皇帝在廊下餵鳥消食,胤禩跟在身後,揣著那本摺子猶猶豫豫,反而是父親先開口說:「這裡沒有外人,你講吧。」
胤禩摸出那本摺子,溫熱的手感讓他覺得有些尷尬,在空氣里甩了甩想要冷一些,皇帝卻又道:「摺子朕回頭再看,你先說說怎麼查的。」
可是皇帝話音才落,門口有人急匆匆跑進來,吸引了父子倆的注意,梁總管惱怒地上前責問什麼事,聽過後忙到御前說:「萬歲爺,是貴妃娘娘派人來,高答應的小阿哥不大好,請您過去瞧一眼。」
玄燁皺眉:「怎麼了?」但佟貴妃極少麻煩皇帝,所以有什麼事玄燁大多不讓她失望,一面問著已進門去,換了件罩衣就出來,眼看胤禩等在門前,就吩咐:「留下摺子,朕看過後再宣召你。」
八阿哥屈膝恭送父親,聖駕匆匆往後宮走,乾清宮裡徒然靜下來,胤禩才恍然回過神,可胸前一口氣還堵在那裡,交代這件事怎麼就這麼難?
梁總管的親信徒弟上來,殷勤地問八阿哥要摺子,要放到要緊的地方不能隨便讓人看的,八阿哥看了看手裡的摺子,把心一橫剛剛要塞入那太監手裡,門前突然閃過身影,只聽有人喊他:「胤禩。」
八阿哥被嚇了一跳,就見四阿哥從門前進來,皺眉看著他手裡的摺子,竟不由分說一把奪過去,而後喝退了那太監,沖胤禩道:「我們出宮再說。」
胤禛風塵僕僕從宮外趕來,趕巧了碰上這一刻,若是沒有儲秀宮的事,這會兒八阿哥已經和皇帝說上了。離宮後飛馳的馬車上,聽八阿哥解釋的當口,胤禛已經看過他寫的摺子,而八阿哥不曉得自己中了什麼邪,四哥要看他就給看了,四哥問他什麼,他也都回答了。
「你把太子牽扯進去了?」胤禛合上摺子,看著弟弟。
「我是據實稟告,索額圖手下的事,有幾件不和太子牽扯?」八阿哥看似傲氣地瞪著雙眼,實則在掩飾心內的恐慌和不安。
胤禛卻猛然將他的摺子撕得稀碎,塞還給弟弟道:「你跟皇阿瑪說,你什麼都沒查出來,讓他責罰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