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的故事,毓溪和融芳不久後又學給了婆婆聽,嵐琪也覺得稀奇,不免感慨,于成龍等廉吏皆是漢臣出身,叮囑兒媳婦們要好生教養皇孫們,讓他們將來也能做朝廷棟樑,莫眼睜睜地看著蒙滿子弟,輸給了漢家。
私下與玄燁說起,玄燁道,此次胤禵西征的糧草軍火供給,都教給胤禛的人去辦,雖非胤禛親力親為,且都直接受命於皇帝,但都是他的人,總是比交給別的人要放心些。玄燁說那李衛家中老母親高壽,讓嵐琪賞賜一件東西,不必太貴重,留個念想便是。
玄燁更是欣慰:「從前只見他們兄弟倆鋒芒相對,你我操了多少的心,那日見他們爭著要去西征,雖然一定是經過了各種取捨猶豫,可最終能站出來,朕實在是覺得,沒白白教養他們。你啊,生的好兒子。」
嵐琪嗔怪:「這一句,怎麼聽著像是罵人的話?」
玄燁不禁在她臉頰上擰一把,嵐琪年紀大了後,稍稍讓自己發了些福,倒是將肌膚撐了起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有富貴雍容之態,又不會太過豐滿顯得笨拙,臉上也比年輕時擰得起肉來,他一時喜歡,竟又多擰了兩下,被嵐琪打開手罵道:「疼死了,你又作弄人。」
玄燁笑:「是你先說嘔人的話,這些年兒子們不給我氣受了,偏是你總拿話來氣我。」
嵐琪笑道:「嵐瑛說,我們家阿瑪額娘,到老了就愛拌嘴,每天一睜眼就吵,入寢前也要爭兩句,可就是這麼吵吵嚷嚷地才黏糊,誰也離不開誰。」她笑悠悠往玄燁胸前摸了一把,「人家就想黏著你,不成?」
玄燁卻摟過她,遺憾地說著:「可惜朕老了,再年輕二十歲……」他往嵐琪脖子裡呼了口氣熱氣,懷裡的人一下子跳起來,擰著他的臉說,「你又胡鬧,那幾個暖床的小宮女,我還沒收拾呢。」
說的自然都是玩笑話,玄燁早幾年還能折騰出小皇子來,如今為了保命,房事是早就禁了。奈何他們愛新覺羅家的人生來剛猛,起初的日子玄燁還憋著,到如今慢慢才真正清心寡欲,可總忍不住要逗一逗嵐琪,聽她罵自己老不正經,心裡反而樂呵,一把年紀了,喜歡的事也變得奇奇怪怪,至於什麼帝王尊貴,在嵐琪面前,早不知猴年馬月就不見了。
時光匆匆,這一年眼瞧著要和兒子分別,日子竟似比往年更快一些。轉眼八月,中秋在即,因太后大喪不宜娛慶,但大軍待發必然要壯朝廷威嚴,皇帝還是決定回紫禁城擺了中秋宴,在太和殿宴請群臣,更在那一天,下旨冊封十四阿哥為撫遠大將軍。
想到當年玄燁給十幾歲的少年郎賜佩劍,與他說將來做大清的將軍,時光荏苒,如今三十而立的胤禵,當眾領旨謝恩真正成了大將軍,她不禁感懷含淚,一時覺得失態,兒子退下後,便也扶著環春退下,去緩口氣歇一歇。
毓溪見額娘退席,迎上來一道攙扶著,退到後頭親手捧了熱水給婆婆勻面,又仔細地補了些胭脂,嵐琪嗔怪著:「你別給我塗成大花臉了,淡淡的就好。」
婆媳倆說笑著,忽然聽外頭女娃娃的啼哭聲,更有熟悉的聲音斥罵著:「哪裡跑來的野丫頭,真是亂了套,什麼人都往宮裡帶,如今那些大戶人家,還有沒有規矩,既然不會教孩子,送進宮裡當宮女吧。」
是宜妃在罵罵嚷嚷,環春出去看了一眼,回來告訴主子說:「有個小女娃亂跑撞了宜妃娘娘,娘娘似乎把腳崴了,要回翊坤宮去了,那孩子一個人在屋檐底下哭呢。」
「宜妃走了?」嵐琪問。
「走了,像是崴腳了。」環春應道。
嵐琪便朝兒媳婦示意,毓溪走出去,果然見個四五歲的小女娃站在屋檐底下哭,大概是被訓怕了,不敢亂跑了,可是又不認得這裡是哪兒,毓溪瞧見她生得玲瓏可愛,不禁心疼起來,上前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幾歲啦?」
小丫頭跟著毓溪進來,看到嵐琪,像模像樣地磕了頭,毓溪道:「還是小宸兒的小姑子呢,是傅紀的堂妹,他叔叔李榮保的女兒。」
嵐琪驚訝:「竟是富察家的女兒,宜妃也真是的,不問清楚就罵人,皇上知道了也未必高興,和個小孩子計較。」但轉念一想,又吩咐環春,「你去一趟,拿藥酒給宜妃娘娘,她說什麼你隨便聽著便是,她沒幾句話是過心的。」一面擇摟過富察家的小閨女,問她,「你叫什麼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