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的封面是平鋪直就的大字「擇夫準則」,筆觸稚嫩,一看就是小孩子寫的。
正是四年前的阿笙專屬。
翻開第一頁,兩行要求占了大半面:
一、長得好看。
二、活著。
比起第一條阿笙歪七八扭的字跡,「活著」兩個字雖然筆力仍有不足,但已經能感受到其中鐵畫銀鉤的風骨。
四年前的小公子崔珩晏遞過來嶄新手札,漫不經心地擋住針扎破的指尖,「在外面撿的,送給你。」若不是他眼角餘光頻頻循著她望過來,怕是沒有人會察覺他的在意。
幸而欣喜若狂的阿笙正忙著接過手札,並沒有察覺到小公子玉白面頰蒸騰起的霞色。她笨拙地拿起崔珩晏的毫錐,蘸取墨汁在上面描畫,濃黑色泅暈成一片。
小公子見狀,情不自禁皺眉,幾步踱過去,問奮筆疾書的她:「你對未來的夫主,就只有皮相好這麼一個要求嗎?」
從小就喜歡俊秀郎君的小阿笙不疑有他,小雞啄米式點頭:「嗯,這我就很滿足了。」
崔珩晏嗤的一聲:「那他若是個病癆,你還要嫁給個死人,守著牌坊過日子嗎?」
小阿笙沉思良久,再抬頭對視上他柳色描就的清澈雙眼,覺得這話不無道理,於是從善如流: 「果然還是公子聰明,那就再加一條要求吧。」
崔珩晏實在嫌棄阿笙的丑字,接過她緊緊攥在手裡的毫錐,「好人做到底,我幫你寫吧。」
小阿笙傻乎乎地撓撓頭,不留意把墨汁染到粉嫩小臉上,「可是,這就不算我的手札了。」
性潔的崔珩晏看不下去,替她擦臉,沒想到越抹越花,直把個粉妝玉砌的小姑娘整成一隻大花貓。
沒伺候過人的小公子難得心虛了,乾咳兩聲,轉而將受傷的指尖藏在寬大袖口,輕握住女孩的手蘸取濃墨,「真麻煩,我教你寫,這樣總可以了吧?」
崔珩晏的手從小就冰涼,而背後環繞而來的是渺遠杜蘅清香。小阿笙就這樣暈乎乎地,和小公子一起在手札上,填好第二條擇夫新要求。
雖是如此,可這幼時玩鬧般寫就的手札也一直被主人妥善珍藏,擱在枕下便是杜蘅味道的一夜清夢。
然而近半年來,這清幽好眠轉變成可怖的夢魘,那才高行潔的公子變成了個嗜好殺她的魔鬼。
阿笙死了一次還不夠,公子還要在夢境裡殺掉她十次百次千次,甚至每一次的死法都不相同。
再聯想起昨夜夢裡,那如玉公子推來金盞中盛著的毒酒,阿笙抹掉唇邊不存在的淤血,覺得自己的小腹又在隱隱作痛了。
她咬咬牙下定決心,越過同房熟睡的侍女,用指尖小心翼翼勾過來一隻粗糙炭筆,在手札上添加難得的新要求。
三、不會殺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