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身影被黃昏光景拉得老長,又漸漸重疊,消失在鼓樂喧天的街市里。
阿笙沒有想到的是,公子說的「露一手」,居然是真的進後廚烹飪。
她檀口微張,驚訝道:「君子遠庖廚,公子你何至於如此?」
崔珩晏半張玉珪也似的側臉,不過短短一會兒功夫,已經染上兩三道煤灰。
當真是好不狼狽。
那濃煙嗆得他不行,他還偏不要別人的幫忙,自己躬身往爐灶里添柴,咳嗽著還不忘反駁:「夫豈惡芻豢。明明喜歡食葷腥,還偏要裝什麼仁德之心,眼不見為淨。難道看不到,事情就不存在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阿笙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最近愁苦的,和蕭連帥那還沒解決的婚事。
她可從來沒和崔珩晏講過呢。
遠的不說,今日申時,還有人約阿笙詳談。
崔珩晏卻不知道她腦子裡的想法,現在已經拿起菜刀咣咣咣,剁起米椒來。
那聲音聽的人心驚肉跳,直教人害怕那案板子都被切碎,公子璜卻分外自信:「而且,我熬的這粥沒有一點油葷,阿笙你就放心吃吧。」
阿笙下頦一縮,覺得大事不妙。
不管怎樣手忙腳亂,公子親手熬煮的,酌金饌玉的金貴粥上桌了。
阿余剛才偷摸從鍋沿處,挖了一口嘗,五官都變形到扭在一起。
他踅摸到阿笙身邊,悄悄附耳道:「阿笙姐姐,一會兒儘量不要吐出來。」
無論怎麼說,這可都是公子第一次做菜品。
勇氣還是值得嘉獎。
這回下完廚,公子也不覺得丟臉,也不怕人看,終於將那捂了小半個時辰的金色面具,給摘下來擱到一旁,還親手將粥端上來。
旁的不說,那春菜粥看起來成色不錯。
健脾粳米泛著潤澤白光,幾把雪菜碧瑩瑩的,反襯得那米椒更為活色鮮香,帶著微微一點辣意。
公子畫做的好,就連一小碗粥,盛起的都是藝術品,那翠色的碗壁,將他修長的手顯得更為玉白無瑕。
崔珩晏臉頰,都滿是那面具壓出來的細微紅痕,就像是上好的溫潤古器,橫斜點上幾筆硃砂,更平添了幾分艷色。
他也不在意,一雙眼睛只看著她。
聲音清冽:「阿笙,你要不要嘗嘗看?」
阿笙揉揉還漲的肚子,轉眼又看到阿余愁眉苦臉的樣子,還是拾起那羹勺,婉轉露出笑意。
她點頭:「好。」
都不用將那勺子遞到嘴邊,煽動過來的,就是刺鼻的咸與奇怪的土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