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餘明明記得,今天早上進城門的時候,公子的手腕還是乾乾淨淨、沒有受傷的呀?
為什麼才回府去了那林子這麼一小會兒,就劃了這麼大一個口子,明明裡頭也沒什麼爪子鋒利的野獸來著。
雖然都是酷暑夏季,但是王都的天氣要比乾燥的涿郡更為濕熱難捱一點。
桂作殿蘭色宮的屋檐,搭就的是富麗堂皇的龍樓鳳闕。
無聲的宮婢們提著照明的燈籠熙熙而過,莫名顯得更為肅穆的屋閣里,朦朧點著的是孤單搖曳的燭火。
高位上的人恣意揮動著指間的硃砂筆,飛揚舒展的字跡是鳳翥鸞回,他正頭也不抬地聽俯首的小太監細聲著匯報。
今上沒什麼感情「嗯」一聲:「西戎的人再不出手,孤還要派人去暗殺他們。幸而,這西戎五王子的動作倒算是快。」
早就卒於西疆的蕭連帥當初率領去屠城的一眾將士,已經是盡數被西戎的人所誅殺,身上的傷痕,似乎在告誡眾人他們生前受過怎樣的折磨,怕是死的都不安生。
小太監的身影被昏暗的光照得更蒙昧,低著聲問:「可是邵寧公主射殺副將的事,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輕呵一聲,今上沒什麼感情道:「還能怎麼辦,孤的公主既然想殺自然隨她去,就是事後尾巴總是處理得不利落,像是她那個娘。」
說到這裡,他驟然卡住,猛地抬起頭。
邵寧公主姬昭時用弓.弩射殺蕭連帥的事情,是個極為機密的事情,除卻今上自己和他的心腹,痕跡盡數清理乾淨,基本無人得知。
一個送信的小太監,是怎麼知曉的?
他一把將大紅酸枝的御桌推開,上面杯盞里還沒動過的甜湯灑在了幽幽火光之下,急躁道:「你是誰?」
從未抬起過頭的小太監戴著巧士冠,上面的帽幃輕輕一動,故意壓低的嗓音抬高,終於帶了些女子所獨有的柔媚:「邵寧公主有你這樣愛女的父皇,真是再好不過。」
因著今上不願意人近身,所以書台總是離得很遠。
他從未如此恨過自己的決定,明明倩影就在眼前,可卻要揮過層層屏風和架子才能踏近。
今上努力將聲音放的平緩,似乎怕驚擾到什麼:「邵寧她永遠都是公主,你放心,這事絕不會變。」
小太監裝扮的麗人挺直身子,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彎眯成一條線,聲音是沙漠灰土浸潤的柔啞:「這樣啊,姬無厭。」
明明無風吹過,可是微弱的燭火卻還是一瞬之間湮沒,襯到後面錦繡銜珮勾飾的牆面上的影子也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