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下一秒好像就會消失在世間, 反而更生出種別樣攝魂心魄的雋秀。
微彎下腰,阿笙用顫抖的指尖蘸取了一點迤邐在地上的紅色液體, 不用遞到鼻翼,就能嗅到甜而微腥的香味。
是血。是就要掩蓋住崔珩晏本身清遠杜蘅味道的,朱色的血。
半靠在雕著瑞獸的羅漢床上,公子璜手裡還攤著一本小小的冊子, 似乎也不因看到她驚訝, 還能露出個怡然的笑意, 「你來啦。」
阿笙抿住唇, 薄薄的血液將她的木屐底面覆蓋掉,而她的聲音是自己都快要覺察不到的冷澀, 「公子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輕笑出聲, 崔珩晏放下手裡的冊子,懨懨地看過來,「是阿余告訴你的嗎?」
「不過都不要緊。」公子也不需要對面女郎的回答, 垂下那雙眸子,流血流的這樣多,依舊聲音很清雅地說,「我確實就快要死了,」
緊緊攥著自己的裙裾,阿笙的嗓音弱而細,「公子從不曾告訴我。」
崔珩晏淡淡問:「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人總歸是要死的。」
「那你的未婚妻怎麼辦?」縱然耳邊已經是嗡嗡的蟲鳴聲所環繞,阿笙依舊是冷靜的表情,「公子要讓她守活寡嗎?」
聞言,低著頭的崔珩晏倒是一愣,隨即倒輕巧笑起來,「你的公子哪裡是這麼仁善的?我的未婚妻,當然是要陪我一起。」
所有盤踞在心裡講不出口的深沉欲望,都要與他親手構造出來的故事一同隕落,從此那些欲言又止的心事都可以盡數埋葬於唇齒之間,沒必要再提及。
公子很溫柔地笑著:「怕了嗎?阿笙,不要怕。我的未婚妻是劉栩晟,而不是你啊。」
他還在騙我。
阿笙站得很直,掩在層層裙裾下的手指,卻在痙攣一般地發著抖。
她腦子裡只盤旋這麼一個念頭,公子還在騙我。
剛開始,這念頭只是初生的萌芽,可隨著指尖的顫抖,這嫩芽飛速地抽枝拔節,每一片氤氳著水汽的葉子都在舒展著怒氣,每一朵新開的花都在叫囂著憤恨。
公子還在騙我。
因著這憤怒來的太過來勢洶洶而理直氣壯,一時之間倒是令阿笙忘卻了其他所有的情緒,就只有一股灼燒的火氣兇猛地往上撞,撞得她呼吸間都是生機盎然的怒意。
公子他在這個時候,居然還在騙我。
他怎麼敢?
於是阿笙也真的問出了口,「公子你怎麼敢?」
崔珩晏再怎麼神通廣大,也無從得知阿笙內心的想法,還當她是為素未謀面的公子未婚妻而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