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緊了自己的裙裾,謝涵秋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被撕扯著,「我父親沒有必要這麼做,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哪裡是多此一舉了?」梨貴妃拿著帕子替她揩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不過是這個蠢貨還當天下人都對此一無所知,當今上還待他是肱股之臣,對我這幾個孩子都不是他親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呢。」
謝涵秋饒是這般痛苦也難以理解,「為何會這樣?」
她面色很是古怪:「難不成今上他……」
「你想什麼呢?」梨貴妃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推開窗欞遠眺被金粉淋濕的宮宇,後面是層層樹影所遮擋的御書房,「只是今上他不愛我而已。」
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按了按自己腫起來的眼圈,謝涵秋固執道:「是你背棄今上在先,不然這麼長時間的陪伴,陛下怎麼會全然不動情?不過是你給自己找藉口而已。」
這麼長、這麼長時間的陪伴,從還站不穩的時候就已然是他身邊的丫鬟,第一次進書堂,第一次在沿街上收到羞怯女郎拋過的果子,第一次煲湯給他喝,第一次為他繡了個錦囊,第一次幫他濯洗髒污濕潤的被衾,第一次望著他站上高樓颯颯,第一次見他成婚入住公主府,第一次見他寥落地苦笑,第一次看他咬著牙飽受屈辱,第一次被他趕出公主府,第一次瞧他穿著不合身的袍子,第一次在他清冷的注視下接過貴妃的掌印,第一次陪著他走過深深宮闕,第一次注視他對著枯萎的花樹默默出神。
梨九原來已經陪著姬無厭走了這麼久啊。小少爺也好,公子也好,駙馬爺也好,今上也好。再沒有人像她這般陪著他這麼長的一段時光,便是中間分開,最終還能被高頭大馬的轎子迎回宮裡。
可是,姬無厭到底還是只愛這位相伴都不到和她梨九一個零頭時間的長公主。
怔怔地摘下護甲,梨九撫摸著自己本身粗糙的指甲,微微笑道:「你是不是很心慕劉家的那位大公子?」
謝涵秋一愣,咬著唇:「這和他無關。劉公子也不是今上,民女也不是貴妃您。」
「是一樣的。」梨貴妃近乎是悲憫地看著腰背挺直的小姑娘一步步走出了華貴而寂寞的宮宇,「他們是一樣的人。你就算是陪他到天荒地老也是無用的。」
然而她當時總是不明白。
不明白的,當時是不會明白世上還有光憑努力做不到的事情。就好像她小的時候不擅長刺繡,然而望著同屋的侍女不用費什麼力氣,就可以在布上繡出活靈活現的一朵月季花。
憑什麼這個人能行,她梨九就不行?
因為侍女沒辦法日日燒燭火,於是她只能燒月亮。
不知點了多少夜的月亮,梨九原本笨拙的手藝才有了提升,不僅可以繡的出月季,甚至連池塘邊上的白天鵝都可以繡的讓旁人不住嘖嘖稱讚。
相反的,是同屋的侍女早就放下了針線活,已經和管家的兒子墜入愛河,拉個媒婆點過卯之後,就開始籌備婚事。
所以梨九不免生出了一點自傲感,就算當時比不上你又怎麼樣?只要她足夠勤學苦練,到底還是能比同房的侍女強。
只要足夠勤勞刻苦,沒有什麼東西是得不到、贏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