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溫度熨在睫毛上的陰影是燃燒而開的木芙蓉,每一朵細小的蕊都是蜜蜂啜飲的蜜糖輕晃,鼻息撲在耳邊是沉眠一冬的小動物扒開洞穴看萬物抽節。
念頭剛轉到這裡,就聽到崔珩晏含著她的耳垂問:「這樣也可以嗎,阿笙?」
原本的阿笙是非常羞澀的,然而崔珩晏一改上回蠻橫的姿態,簡直是轉世柳下惠,做什麼都先溫柔問一聲行不行,就連親她的手指也要從指尖開始一點點蠶食,整個一漂亮又碩大的食人花。
阿笙眼見著連黛紫色的晚霞都溫和落下,瑰麗的夜色中有淡黃的星子閃爍微芒,終於面部表情地問出口:「你是不是在緊張?」
彼時崔珩晏才小心翼翼地拆下她頭上的最後一根簪子,玉白的指骨正貼近她的上眼臉,是酥酥的暖意,很無辜地看她:「怎麼會呢,我只是怕阿笙嫌我太粗魯。」
嫌他太粗魯?
上回扳著阿笙的頭、像是在末日狂歡般啜飲梨花釀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連她說慢一些、等一等都聽不進,頂多給她個喘息的功夫,然後轉眼就又傾覆下來,那副不要命的樣子簡直是要把她揉碎在骨血里。
話是這麼說,可崔珩晏愣是花了一盞茶的功夫都沒能將阿笙的衿帶解下,慢吞吞的像是在賞鑒工藝品,唯恐一個不小心會把織物的絲線弄破。
什麼怕她嫌棄粗魯,這明明就是緊張啊。
真是要被他給氣笑,阿笙撥開他的手,自己瞬息間就已經很是輕鬆地把外衣綴著的一排扣子輕鬆解開,「你還能不能行?」
不等崔珩晏回應,她已經雙手微一用力,從被壓在榻上的姿勢逆轉成跽坐的端莊模樣,居高臨下地垂眸望著反被壓在玉枕上的他。
深紅色的昏衣是磨碎的花枝撐開他玉搭就的骨節,所有被夜色蓋住的星光都掉落在他墨色的眼睛裡,弧度是微彎的眼尾釀著名為蘇屠醣的酒,眉宇秀色染過他高挺鼻子的是髮絲甩落的一抹陰影。
光影交疊,凌亂的衣裳堆出來的是一片酡色花圃,自九天之上垂落的露水是崔珩晏突兀在手臂上的淡青色血管。
果然是一見再難忘的美人。
阿笙眉毛微挑,側過臉輕輕抿住唇:「公子,還是我來吧。」
抬起眸低低笑起來,崔珩晏還真就攤開了手,一副任君採擷的無辜樣子,聲音是比春風拂過還微小的呢喃:「阿笙可要輕一點啊,我怕疼。」
侵入黑夜枝蔓的脈絡是溫柔溪水,如果說眼睛被吹滅的燭火遮到看不見,就要用唇舌來描繪每一處盡態極妍的曲線。
朱粉的果子淋著蜜漿,含過一遍時堅硬的櫻桃梗就會化成細密的葉片搖曳,篩落的光影墜入到叢叢森林,有翅膀粘滿亮粉的螢火蟲沒入片片荊棘,悶哼聲來不及從曲回的路線中窺出方向,就先是被凸出來的腕骨搪塞掩蔽起來。
紅豆悄悄躲在蜂巢千百個小格中央,隱匿著身形等待被過盛的日光淋化成琥珀色的黏膩一團,蓋住小昆蟲羽翼之後藏身地表數千米之下是和著月色在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