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崔珩晏本人,也像是融進這片嘰喳作響的熱鬧中。
撐起又肥又大校服的是清瘦如松的優越身材,半敞著的外套鬆鬆地搭在肩膀上,清晰的鎖骨盛著明黃色的蜜糖水,眼睛載過秋色,眉毛微挑著望過來。
他反手勾過阿笙的手指,牽著她向校門口走,「去買菠蘿罐頭吧,阿笙。」
吃完菠蘿罐頭還可以來一份菠蘿味的雪糕,崔珩晏親手把菠蘿打成果泥,合著牛乳與綿白糖一起熬進模具里,抹掉所有的酸澀凍進寒冷的冰箱裡。
澆上去一點晶瑩的草莓果醬,就又是一份甜美的飯後餐點。
「我本來以為,可以給你做一輩子的菠蘿甜點的,」代替菠蘿,崔珩晏自己凍在冰櫃裡,細細地拂落凝聚在阿笙眉間的窸窣冰粒,「但是現在可能不行了。」
放在冰箱旁邊的菠蘿是他前一天買的,本來打算給阿笙熬煮冬天的溫暖罐頭,可是現在怕是在鮮活的熱氣中已經要爛掉。
「不要哭,阿笙。」崔珩晏就算是死了,也看不得這個,「總還有其他的水果的。不愛吃水果,也有維生素。」
崔珩晏輕聲地哄她。
可阿笙十幾年如一日的固執:「我就只要吃菠蘿。」
菠蘿罐頭也好,菠蘿雪糕也好,鹽水菠蘿也好,不加處理的菠蘿第一好。
新鮮的菠蘿很好,爛掉的菠蘿也不錯,腐壞的菠蘿沒關係,死掉的菠蘿是她現在的最愛。
上一刻阿笙的眼淚被崔珩晏溫柔地抹去,這一刻晶瑩的淚水又咕嚕嚕滾下來,像是菠蘿在哭泣。
阿笙哭泣起來是沒有聲音的,「不要放棄掉菠蘿,好不好?」
如果崔珩晏就是菠蘿呢?
幼時的崔珩晏是擺放在商店裡昂貴的陳設品,用精緻的面龐和雕琢精細的衣裳吸引顏控的她去靠近。
長大的崔珩晏變成了昏暗與光明交割的產物,散發著甜蜜而誘人的芳香,嘴巴上不說,可一舉一動都是在告訴阿笙,快過來吧,快點來愛他吧。
後來的崔珩晏腐爛掉了,他偽裝成良善的樣子遮蓋住自己澀苦的內心,吸引她過來卻又要推拒,無時無刻不是懸吊著,折磨阿笙的同時百倍千倍地懲罰於自身。
現在的崔珩晏死掉了。
變成屍體了。
不再是活人。
可是又哪裡有永遠新鮮的水果呢?
從樹上被摘下來開始,從瓜藤中解出來伊始,從溫熱的羊水裡抱出來按動的秒針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