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露像看白痴一樣看他,“我也奇怪你為何一直不問我要。”
“……”
跟白老闆吵架多半都是沒勝算的,他是冰肝雪膽油鹽不進百毒不侵。幽曇正想著如何將這顆奇怪的珠子占為己有的方法,突然看到湖底柔軟搖擺的一根水糙上纏著一隻木屐。幽曇一眼就認出那是游兒的木屐,剛游過去卻突然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湍急水流。
“幽曇,小心!”
幽曇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見跟在他身後的白寒露現出了小山般龐大的雪láng的身形,他被一股子激流沖了出去撞到雪láng柔軟的腹部。他手忙腳亂地抓住雪láng的láng毛,湍急的暗流如同真空的風bào,湖底的水攪渾污濁,只剩下水糙刮在臉頰上的微微的刺痛感。
白寒露感覺好似被衝到了極遠的地方,這可怕的水流讓他和幽曇都束手無策,何況是那些普通人。他終於明白為何那些人下了水就沒出來過,不過,那水妖的歌聲又是從何而來?
“嘭——”好似木塞子拔出瓶口的響聲。
白寒露感到突然失去了水的浮力,整個人沒完沒了地下墜,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瀑布咆哮而下的水聲。幽曇從雪láng的肚皮上爬起來,眼疾手快地掐了個御風訣,穩穩地托住他和白寒露。
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奇山怪石的古老山谷,山谷的上方籠罩著透明的水膜。這是湖底下暗河的最終歸屬,在湖底之下封存了更久的湖底山谷。這座山谷的年歲一定非常久遠,因為生長的一些奇花異糙都是白寒露只在古書奇志上見過,已消失了幾十甚至幾百萬年。
“……我們好像被衝到了奇怪的地方。”幽曇驚嘆道,“好美!”
白寒露忍不住附和,“的確是人間仙境,很美。”
突然頭頂一聲帶著哭腔的bào喝,“美你們的頭,快把小爺放下來!”
白寒露和幽曇一起抬頭,頭頂一棵古樹的枝椏上掛著一頭紅毛小狐狸。話音剛落,只聽“咔嚓”一聲樹枝斷了,小狐狸哇啦啦尖叫著被白寒露接個正著。
游兒眼淚汪汪地抱住自家主人的脖子,嗚嗚哭,“嚇死小爺了,還以為這回真的要去見閻王爺了!”說著,顫抖著爪子往那巨大的瀑布水潭下顫巍巍地一指,“你們看啊啊啊啊啊——”
瀑布下的水潭清澈見底卻堆滿了森森白骨。
那些失蹤的山民都是被落冰湖底湍急的暗河衝到瀑布口,這十幾丈高的瀑布,跌到潭底不被淹死也被摔死了。
“這可不好辦了。”幽曇一臉的匪夷所思,“明明是事實,可若是真跟那些凡人說起來倒是像滿嘴胡掐的天方夜譚。”
白寒露抱著嚇壞的小狐狸,沿著腳下流水沖刷出的石路慢慢往前走,這種地方沒準會生出珍奇的糙藥靈芝,說不定機緣巧合讓他碰上了什麼不得了的好東西。越往山谷中心走,兩邊山石間的夾道越窄,最後只能容許一人側身通過。可走過石頭小道,面前出現一方幽靜的深潭,潭邊生了幾株紅楓樹,赤紅、藤huáng、狐色的楓葉落在潭水中。
幽曇走到潭邊張望,突然發現落葉下似乎掩蓋著什麼東西,蹲下身用手撥開落葉,赫然是張栩栩如生的沉睡中的人臉。
游兒嚇了一跳,抓著白寒露的衣襟號叫,“媽呀,嚇死小爺了,怎麼有個死人!”
“吾輩能感受到他的氣息,他沒死,只是封印在琥珀里了。”
幽曇將所有的落葉都撥開,白寒露看到這人的全貌,煙紫色長衣,細長的眉眼緊閉,即使沉睡著也帶著副不沾纖塵的高貴——正是他夢裡看到的那個人。
在醉夢軒的書房裡白寒露搜羅了一些時間久遠到都無法考證的竹簡。關於開天闢地後一些天地之靈氣孕育出的神靈本是不老不死之神,有些與魔界征戰死在戰場上,可另外一些就無跡可尋地消失了,沒有人知道這些神是死是活又是去了哪裡。那些竹簡上不辨真偽的蛛絲馬跡是說,有些神活了太久已參透了生命的本身就該有終結才是圓滿,越是長生便失去的越多,於是將自己封印在琥珀里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沉睡。
“原來那古籍里說的是真的。”幽曇轉頭徵求老闆的意見,“那破解琥珀封印的咒語也是真的了?”
白寒露倒是老神在在的,“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已經被嚇破了膽的小狐狸從白寒露懷裡跳下來,化作半人半狐的人形,躲在他身後擺個苦瓜臉,“要是他活過來怪罪我們打擾了他的安眠之地,要殺我們怎麼辦?”
“放心,有幽曇呢。”沒等幽曇得意片刻,就聽白寒露接著說,“打不過的話,他可以色誘啊。”
幽曇表示心qíng很惡劣,可沒心沒肺的小狐狸竟然安心下來了,跟他家主人一起沒事兒人似的站在旁邊看著他。幽曇開始很認真地考慮自己不待在無垠地獄,在這裡跟他們這對腦袋有點問題的白痴主僕在一起會不會被傳染到白痴病。
琥珀之靈,契約已至,jī鳴東方,已是歸期,破!
漣漪般的螢光泛濫在幽曇的指尖,他喃喃念著咒語,手指碰到水面,琥珀猛地破碎成點點碎冰。
他好似聽到有人在呼喚他醒來,從冰冷漆黑的深淵裡暖暖地將他喚醒,眼皮上有溫熱的光點在跳躍。
大人,已經六百萬年了,有人喚您醒來了,小奴完成了與您的約定要離開了呀。
琥珀之靈,汝要去何處?
呵呵,小奴會永遠記得您的,即使消失了……也是。
對於他來說,六百萬年不過是睜眼閉眼轉瞬之間,可守護他的琥珀之靈卻要在冗長枯燥的時光里一日日艱難度過。他慢慢睜開眼,琥珀之靈的螢光慢慢匯聚成少年的模樣俯下身來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便帶著笑容消散在空氣中。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