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腦子壞了,我可是西海白龍族的六公主,可不是他小門小戶長大的,於是端出個高高在上的姿態說:“本公主長這麼大,連掃帚都沒摸過。”
山神把掃帚放在我手裡說:“那你摸摸吧。”
“……”
我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直接把掃帚扔在他臉上。山神摸了摸被砸疼的鼻子,翻著他的死魚眼挽起袖子潛入水底深處,熟練地布置結界,用柔軟的水糙編織榻和案幾,又從隨身的小布袋裡拿出些種子撒進河chuáng里,那種子沾到泥就迅速地破土而出,有濃有淡的巴掌大的葉,植株大約及膝高,花朵卻是星星點點的藤huáng色並不顯眼,只是那花朵如同魚嘴般吐出點點螢光,香氣四溢,整座簡單的水府都被螢光點亮了起來。
“這花的名字叫流光珠,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不得不承認,這個山神雖然有些狂妄,但他的確有狂妄的資本,因為他有品位。對於有一技之長的人,我還是很惜才的,看他那死魚眼和晚爹臉也順眼多了,點頭道,“不錯,你很合本公主的心意,從今日起就由你來照顧本公主的起居吧。”
山神沒說話,只是用力把掃帚扔在了本公主的臉上。
從那日後,我和山神秀水就成了不打不相識的好鄰居。
他雖然長得難看點,可是敢往西海六公主臉上扔掃帚那需要何等的膽識,他有個xing,我很欣賞他,尤其欣賞他的廚藝。所以隔三岔五的都要拎著酒和鮮魚去他dòng府混飯吃,喝醉了酒我就同他說杜蘅的事。
杜蘅是頭風麒麟,我虛長他兩千多歲,還參加了他的滿月宴。見這小嬰兒白嫩可愛,我隨手塞了顆珍珠在他的手裡給他玩。後來我聽莫嗔罵:哪個腦袋被驢踢的給嬰兒珠子玩,差點兒把我弟弟給噎死!我聽了沒敢做聲,頭回當了縮頭烏guī。
乍一聽,好像我這個人有戀童癖,其實在杜蘅成年之前我也只見過他那一面。後來也只零碎地聽莫嗔說過他有個弟弟生xing孤僻不與人來往,常年一個人生活在麒麟谷深處的梨花園裡。有回我去找莫嗔,她的隨侍說她去了梨園。我尋著皚皚白雪和幽幽梨香去了谷中深處,看到一個眼角微挑的俊美少年和莫嗔對坐飲酒,他一轉頭看到我,眼神三分不屑,七分嫌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開始喜歡他的,大約是因為我怎麼欺負他,他都不搭理我,這讓我覺得很寂寞。
我三哥知道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以後非常的害怕,怕我一衝動帶著我二哥去把那人揍死。我全家都認為我驕縱頑劣,但不證明我會糙菅人命,頂多也就是打斷他的腿而已。可惜杜蘅是莫嗔的堂弟,我要是打斷了杜蘅的腿,莫嗔也會打斷我的腿的。
所以我明擺著暗戀杜蘅,一戀就是幾千年。
“本公主那麼喜歡他,不知道是他多少年修來的福分,他竟不把本公主放在眼裡。”我經常對著秀水邊罵邊哭,“他杜蘅是個什麼東西,本公主隨便找個都能比他好。”
秀水打個呵欠,根本就是說夢話,“你活該,誰要是喜歡上你這樣的母夜叉才正經是自nüè。”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只會睡覺的蠢貨!”
“我是蠢,否則怎麼會坐在這裡聽你這個倒霉催的嘮叨個沒完?”
我傷心難過的時候被秀水罵幾句,心裡反而會好過些,自nüè果真是會遺傳的,慘兮兮地問他。“這世上去哪兒找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呢?要我喜歡上別人太難了,要別人喜歡上我也太難了,你說得對,除了我父王,這世上是沒有人這樣自nüè的。”
秀水抬了抬他的死魚眼,抓了抓頭髮,一臉鄙夷,“裝柔弱也沒用,我不會安慰你的。”
“……”
過了片刻,秀水又說,“總有這樣的自nüè狂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真的?”
“我也就是這麼一說。”
“……”
若是沒有秀水的話,我想我是撐不了那麼久的,大約早就在知道杜蘅喜歡上別人的時候去打斷他的腿了。我也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一些,可我太喜歡他了,只要能留住他,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那種我喜歡的,也喜歡我的人,我幾千年都遇不到一個,大約以後也遇不到了。
我去了一趟無垠地獄,回來後告訴秀水,“我要和杜蘅成親了。”
秀水說:“你大冬天中暑了吧?”
“……是真的。”我說,“是我威脅他的。”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秀水有那樣厭惡的表qíng,像看一個陌生人般,他慢慢地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只是任xing頑劣,你知道有什麼事可以做,有什麼事不可以做,威脅人這種下作的事,你竟然也能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