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啊,快說啊。」崔氏急切道,眯起的眼睛中能冒出火來。
陳茗兒仍是低垂著眼眸,左右搖了搖頭,神情委屈極了,瑩亮的雙眼下一刻就能滾下淚珠子來。
「這……好端端地怎麼就啞了?!你別急,你爹爹去請郎中了,會有法子的。」
崔氏顫巍巍挨著陳茗兒坐下,自我安慰般反覆念叨著:「會有法子,總會有法子的。」
還沒坐穩,崔氏又想起了什麼猛地抓住念夏,「你去,去找閔公子,叫他找好大夫,御醫,閔家是能請得動御醫的。」
念夏的衣袖被撕扯著,她斜傾著身子,偷偷地瞧了一眼陳茗兒。
陳茗兒仍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心底坦然:甭說御醫了,就是神仙下凡,她此刻也不會開口說話了。
「不行不行,瞧我這糊塗的,」崔氏鬆開了緊攥著念夏衣袖的手,自然自語:「不能叫閔家知道,知道了這婚事可就徹底泡湯了。」
陳茗兒抬眼看向崔氏,未及她開口,崔氏便著急給她寬心:「閔公子私下裡與我交了底,他是捨不得你的,你先養好身子,過些日子他就會迎你入門。」
人的靈動全在眼睛,縱然不說一個字,陳茗兒眼中盛滿的卻是讓人不敢直視的清澈。崔氏下意識地偏了偏了頭,低低咳嗽了兩聲。
須臾,陳茗兒輕輕拽了拽崔氏的衣袖,把包好的翡翠玉鐲遞了過去。
這祖傳的翡翠玉鐲是閔之贈她的定情信物,退了手鐲,就是退了親事。
「你這是……」崔氏用力將手鐲往回抵住,「這個時候你不能鬧脾氣,你越是不鬧,閔公子就越是心疼你,你要是把手鐲退回去,可就雞飛蛋打了。」
「你得懂事,這個時候不能叫閔公子受夾板氣啊,更何況這點委屈也不算什麼,你想想……」閔氏一面說,一面試圖把手鐲重新給陳茗兒套回去,結果陳茗兒躲得決絕,崔氏手一滑,玉鐲砸在青磚地上摔成幾瓣。
崔氏騰地站起來,也沒了耐性,「你這孩子怎麼不知好歹,現在是該使小性子的時候嗎?為了你的婚事,你爹爹和我費了多少心力,你要擺你的大小姐脾氣也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吧,你若真是啞了,別說閔公子,就是巷口的老劉家的兒子,都是你高攀了。」
崔氏這些冷嘲熱諷也在陳茗兒意料之中,若不是指著她還能嫁個好人家,只怕崔氏早就容不下她了。
這些年,風言風語的也沒少落在耳朵里,都說陳茗兒實則是陳通抱養回來的,崔氏之所以對她還算過得去,也不過是生意人的精明。許她讀書識字,請師傅叫她琴棋書畫,還專程買了丫鬟跟前跟後地伺候著,樣樣都比著高門貴女去養著,這一筆筆帳,都是在等著陳茗兒嫁到了閔家再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兩年前陳通鐵樹開花,崔氏竟給他生個了兒子,這下子陳茗兒便實打實地成了陳家的搖錢樹,無論如何,崔氏是不會做賠本的買賣的。
「女人再好看看多了也會膩了,你的脾氣合該斂一斂,」崔氏吊著眉梢,慢悠悠道:「你的婚事自有我和你爹爹操心,你就只管早些開口說話,少給我們添亂。」
她蹲下身,將摔碎的玉鐲用手帕攏起來,凜著嗓音警告陳茗兒:「縱是退婚,也不該由你說了算。」
接下來兩天,陳家的門檻快被被陳通請來的大夫踩壞了,只是來的大夫再多也都是束手無策。這一日的傍晚,閔之輕車簡從,隻身一人到了陳家,只是陳茗兒的房門怎麼都叩不開。
崔氏氣急敗壞,揉著拍紅了的掌心,就差找人來拆門了。
雖被拒之門外,閔之仍是不急不緩,他將備好的官交子遞給陳通,淡聲道:「她性子倔,只怕一時繞不出來,且由著她。只是近日我要往峽州公幹,怕是到年底才能回京……」閔之話音一頓,轉而道:「這裡有五千貫,我又在武學巷子置辦了一座私宅給茗兒,想來也不會叫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