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順著髮絲流進眼中,酸澀脹痛。
這就是她的十五歲生辰,餓著肚子,渾身濕透。
絲絲縷縷的傷感像裹在身上的濕衣裳一樣,冰冰涼涼,雖不刺骨,卻黏濕得難受。
一聲驚雷似在耳邊炸響,電光從黑雲間劈下來,嚇得陳茗兒脊樑一弓,心似被人捏著手裡狠狠地攥了兩把,方才湧上心頭的那點顧影自憐的傷感瞬間就被驚懼驅散了。
陳茗兒慌忙捂住耳朵,又往亭中心挪了挪。
這個時候,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沈則,只是這個名字剛冒出來,陳茗兒就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算是對自己的警告。她不能允許自己再像從前那樣,只等著別人來打撈。
腳下積水越來越多,鞋底整個浸在了水中。陳茗兒將腳收回在小石墩上,抱膝縮成一團,整個人竟也能安安穩穩地棲在小小的石墩上。
她將下巴抵在膝頭,焦灼又無助地盯著將自己圍困的暴雨。
雷聲漸小漸疏,雨勢卻絲毫未見收斂。要不是顧及從疏影閣帶出來的那些布料,她真想冒雨跑回去,她實在是餓了,肚子一直咕咕地叫個不停。
陳茗兒輕輕地揉了揉餓得有些發疼的肚子,動作間不經意地往身後掠了一眼,渾身的汗毛噌得就豎了起來。
兩條野狗不知什麼時候鑽進了亭子裡,就臥在陳茗兒的身後,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人在極害怕的時候,是連害怕都忘了的。
陳茗兒摳著石桌凹凸不平的邊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渾身卻不停地使喚地過篩一般發抖。
「不能跑,不能跑……用石頭丟……」
她哆嗦著看了看四周,哪怕是個小石子她都夠不著,陳茗兒剛要嘗試著伸腳去撥,野狗對著她警告似都急吠兩聲,驚得陳茗兒差點從石墩上摔下來。
她猛地想起頭上的髮簪,一把拽下來,握在手裡。
兩條野狗卻沒嚇到。反倒向前走了兩步,嘴邊的黏液扯得老長,露出尖尖的獠牙。
陳茗兒扶著石桌慢慢地站起來,攥著髮簪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野狗搶食為生,兇殘似狼,憑著陳茗兒這點微末力氣,是逃不過的。
她心裡清楚。
她一點點,一點點地,以幾不可見的距離往後退,對面的野狗卻似耐心耗盡,伏在地上,粗重又不耐地哮著,爪子在泥濘中拉出駭人的痕跡。
陳茗兒膝蓋一扣,人眼看著要跌坐在水灘里,突然被人扶住了後腰,穩住了。
「你膽子夠大的。」
沈則一隻手頂著陳茗兒的背,騰出另一隻手將短刀脫鞘。
看清來人,陳茗兒眼眶一紅,是半點力氣也沒有了,手指死死地拽住沈則的衣袖,整個人掛在了他身上。
姑娘嬌軟的身體就毫無防備地貼上來,沈則呼吸一凜,手掌扶著她的腰,不敢用勁也不敢不用勁。
陳茗兒此刻哪還顧得上這些,指著他手裡不足小臂長的短刀,眼淚都快下來:「行……行嗎?」
人軟成這樣,竟然還顧得上關心這把刀好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