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因著熱鬧。這世上,有人喜歡冷清,有人偏好熱鬧。人各有一好。」春歸和阿婆,就是喜歡冷清。在山上待那麼些年,也沒想過下山。
「無鹽鎮熱鬧嗎?」宋為忽然問他。
「為何這樣問?」宴溪有些不明所以。
「西涼這些年不敢大動,但偶爾也會在青丘山一帶鬧一鬧,昨日早朝,皇上想派個人去那邊守著,否則把邊塞要地丟給張士舟一人,難免有些草率。但是要派人,顯然動用穆家的人有些大動干戈,是以,我請戰了。」宴溪終於知道為何宋為一大早就來穆府等他,他要開拔了,總該事先了解那一帶的情況,這點,倒是比自己當時負氣請戰好了許多。
「既是這樣,我把之前畫的圖給你,你早晚有用處。兩日後你來穆府拿,我讓老爺子找人臨摹一份給你。」對於國事,宴溪向來正義,從不遮掩。
「感謝穆將軍。我出征,但每日需向朝廷遞摺子,是遞到穆老將軍那裡。換句話說,我遠走他鄉,命是在穆家手裡。還望穆兄關照。」宋為舉起茶杯,與宴溪的碰了碰,以茶代酒。
「無鹽鎮,是個好地方。」宴溪頓了很久,忽然開口說了話:「山好水好人好。」
「怎麼個好法?」
「怎麼個好法要宋兄自己體會。」宴溪想起春歸那雙無辜懵懂的眼,若說那是一場露水姻緣,那晚再好,這麼些日子也早該過去了,然而宴溪卻還沒過去。也不是多留戀,只是覺著自己有些不堪了,羞於對任何人提起。
宋為的眼望著窗外,有些濡濕:「不瞞穆兄,這次去,我不想回來了。昨日請戰,多少也因著如此。」他說的話,宴溪自然懂。太傅是什麼人,心狠手辣,生生逼死了宋為的生母,宋為打小想離開他,不想活成他的樣子,他從文,他便從武,他的勢力在京城盤根錯節,他便想逃出去。哪怕把性命交於他人手中,也不願經自己父親的手。
宴溪無法安慰他。他生在穆府,是父親老來得子,家裡人都寵他,沒被寵壞,已經是自己定力好了。探過身去拍拍宋為的肩:「不回來便不回來,但每年還是要回來與兄弟喝頓酒的。」
宴溪與宋為廝混了一日,到了傍晚,找了個館子喝了頓大酒,二人晃晃悠悠出了館子,迎面而來一頂轎子,看起來似乎不是官家的,互相看了一眼,側過身,想給轎子讓路,沒成想轎子卻落在了二人之間。
一隻纖細的手打起轎簾,一個女子開口說話,聲音含著水一般好聽:「穆將軍酒量精進了?」
宴溪頓了頓,這個聲音他識得,清遠公主。
宋為也聽出了清遠公主的聲音,從另一側繞過來,彎了彎身子:「給公主請安。」
清遠公主的轎簾打的開了些,露出一張艷美絕倫的臉,她的丹鳳眼落在宴溪的衣領上,又向一旁看了看:「轎子坐累了,有勞穆將軍送本公主進宮吧!」說罷轎子停下,清遠公主裊娜下轎。宋為識時務,欠了欠身,告退了。
宴溪側身做出請的姿勢,讓清遠公主先走,他依禮跟在身後三步遠的地方。走了片刻,便與下人拉開了距離,清遠公主忽然轉過身,緊盯著宴溪。
宴溪也停下,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