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館開業這天, 無鹽鎮熱鬧極了。大家都在說, 快看那個山上下來的丫頭, 在鎮上折騰了幾年, 竟然折騰出一個像樣的館子。酒坊的、染坊的、當鋪的掌柜們都拎著東西來了, 是真心替春歸高興。
鞭炮噼里啪啦放了幾千響,這生意就算是開始了。阿婆站在一排醬肉麵前笑逐顏開,這趟山下對了,春歸真的長大了。也虧得是在無鹽這樣的地方,民風淳樸, 春歸沒有吃什麼虧,若是換個地方,怕是要吃一些苦。
入了夜,春歸提起筆給宋為寫信,前段日子,宋為來信,說他已到了東線。東線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他們駐守的地方連著一片大海,大海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水,有些咸腥,那兒的人穿衣很少,他們靠去海里捕魚為生。宋為剛到那裡的時候,看到大海有些眩暈,還吐了幾次,漸漸的就好了。在信的末尾,他告訴春歸一個地方,讓春歸以後寫信給他,告訴他無鹽鎮都發生了什麼。
今兒春歸的麵館開張了,是真正的麵館,她自然是要寫信告訴宋為的。那時宋為曾對她說過,若想在一個地方安家,就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春歸學的本事越多,就越能活下去。宋為教了春歸很多本事,春歸很感激他。
春歸在信中寫了酒坊傻小子來提親的事,寫到了宴溪上山的事,還寫了很多。一封信洋洋灑灑十幾頁,寫完了感覺像是與宋為進行了一場漫長的閒聊,感覺好極了。
寫過信掐著指頭算了算,宴溪他們上山快有兩月了。春歸從前不懂打仗,她以為打仗就是在一個地方守著,宋為在的那三年,西涼沒有什麼大動作,偶爾有一些摩擦,十天八天就解決了。宴溪來了後,遇到這麼些事兒,春歸才明白仗是這樣打的,動輒幾個月,多則幾年。像穆宴溪和宋為這樣的人,大抵是永遠不會有根了。
無鹽鎮下了第一場雪,起初是小雪,落到臉上涼絲絲的。春歸和青煙戴好棉捂子和棉圍脖,去買了幾根糖葫蘆,下雪的時候吃糖葫蘆很應景。回到醫館,又將秋天曬的山果乾拿出一些,阿婆的醬肉擺了一些,在醫館內開了門賞雪。
入了夜,雪越下越大,大有鋪天蓋地之勢。郎中關了門,幾個人在屋內烤火閒聊。
突然響起急切的敲門聲,在這寂靜的雪夜顯的格外突兀。郎中看了看外頭,示意她們不要出聲,一人給了她們一把子藥粉。而後才起身去開門。
一個雪球滾了進來,醫館的地上滿是紅色的雪。那人的臉被血糊個嚴嚴實實,乍一看分辨不出是誰。
郎中走到門外看了看,外面除了雪,什麼都沒有。連忙關了門,拿來帕子擦那人的臉。「天!」青煙低低喝了一聲,竟是張士舟!
「快抬進去!」郎中趕忙對她們說道,幾個人把人抬到屋內的小床上,郎中給張士舟脫了上衣,看到他的腹部,那麼大一個刀窟窿,汩汩流著血。不知是誰傷的,也不知在哪兒受的傷。平日裡調皮搗蛋的張士舟這會兒真的安靜了。
青煙忽然落淚了,張士舟臨行前找到青煙,問她等他回來能不能嫁他。他說他父親是三品京官,家裡沒什麼大富大貴,就是兄弟姊妹多,不差他這一個。他說青煙若是願意,以後跟他回京城,若是不願意,他就留在無鹽鎮。青煙當時什麼都沒說,將張士舟推走了。這會兒再看他,與那個活蹦亂跳的人天壤之別。青煙真的心疼了。
郎中為張士舟驗了傷,好在沒有毒,只是流了太多血,這會兒人已經沒有反應了。邊包紮邊祝福春歸去煮還魂湯,所謂的還魂湯,藥性極強,可以讓昏厥之人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