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宇打量著走到自己面前來的年輕小伙子。
他對邵遠也微笑以待:“我父親是什麼人,我最清楚。他剝完雞蛋連蛋殼都要仔細刮一遍,以保證所有蛋清都能被自己吃進肚子,一絲一毫都別浪費。他這樣的人,居然鐵了心地往外送錢,”他說到這,轉頭瞥了眼谷妙語,笑著問,“你說你沒忽悠他,我怎麼相信?”
邵遠從陶星宇的微笑里看到了一點被隱忍得很好的憤怒。一種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點屈辱和被背叛的憤怒。
他覺得男人眼中的這種憤怒眼神他有點熟悉,他在哪裡見過這樣的眼神。
努力回想後,他找到了類似眼神的主人。
那是他一個富二代朋友,某天帶著個漂亮姑娘回家。他對那姑娘有意思,希望把她帶回家加深一下彼此的關係。但不巧那天他父親在家。後來那姑娘變成了他的後媽。他在他父親和那姑娘的婚宴上,就是放射著這種眼神——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點屈辱和被背叛的憤怒。
邵遠明白了。
陶星宇和他父親的溝通一定出現了問題。他覺得他父親是看上了哪個設計師小妖精,被迷惑了,所以暈頭漲腦地要給小妖精拱手送錢。他今天遇到一個崇拜自己、把自己的話奉行為人生座右銘的小姑娘,一個甜美清純的小姑娘,他其實是很高興、男人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滿足的。
可是她忽然告訴他,她除了是他的崇拜者,還是他父親的裝修設計師。她來表達崇拜是附帶的事情,主要還是要和他談談他的父親。
邵遠想,按照這個思路捋下來,陶星宇到現在還能保持禮貌微笑,他也真是個不簡單的人。
他一眨不眨地回視陶星宇的質疑,斬釘截鐵地告訴他:“我們谷老師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我和我們谷老師,都把陶大爺當成自己的親爺爺一般。”
——你當然就是叔叔輩的了。你都三十了,做我的叔叔,你當得起的。
邵遠忍不住在心裡損了一下。
陶星宇看著邵遠,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邵遠的表情。漸漸地他眼中的那種憤怒有點平息下去了。
他們兩個人一般的高,一個成熟穩重,事業有成,一個正值青春,前途無量。出色的男人和出色的男孩面對面的矗立,對峙在一起。
谷妙語忽然有點心酸。她一六五點五的個頭不算矮了,可是夾在兩個一米八加加加的人中間,卻像個小矮人。她感覺他們兩個正站在麥當勞M的兩個尖上,自己一個人落在M的那個低拐點裡。於是他們變成同一個世界同一個高度,她變得低了他們一等。
她不知道自己一瞬間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但她感覺到邵遠正從她身後握著她的兩個肩膀,把她往旁邊挪開……
陶星宇用車鑰匙解鎖開車門。
上車後,他落下車窗玻璃。
“我父親是不是寂寞,這是我的家事。對於我的家事,你們未免管得太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