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沉默一小會兒,他忽然抬起頭,神qíng有些凝重,看著卓燕說:“我並不是故意!”
卓燕愣愣的瞪著眼睛,“啊?”反應過來張一迪是在對自己澄清,趕緊擺擺手,“嗨,沒事沒事,我剛才仔細想了想你肯定不是故意砸我的。我那時候就是疼糊塗了,亂說的,你別介意。再說你還送我來醫院了呢,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頓了頓,先輕嘆口氣,忽然又咧開嘴巴笑嘻嘻地說:“之前我辦錯事qíng惹你生氣,一直覺得很過意不去,總感覺自己好像欠你點什麼似的,這回可好了,你把我砸了,就算是我還給你了吧!不如從現在開始,咱倆扯平,誰也別生誰的氣,你說好不好?”
說到最後好不好三個字時,他聽得出,她聲音里充滿期盼。
他看著她,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深深的,像從兩汪幽泉深處反she出來的兩道水光,晶亮耀眼,閃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收斂視線慢慢低下頭。
“呃……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我不會借著斷腿跟你要求這個要求那個的,”她低著頭,手指攪著套在身上的住院服,絮絮叨叨的自行說下去,“其實我已經沒什麼要緊的了,不如你回學校吧,都耽誤了一下午的課了……”
張一迪突然打斷她。
“卓燕,”他喊她,她愣愣抬頭應,“啊?”
他看著她一眨不眨,看得她幾乎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怎、怎麼了?”她滿臉小心地問。
他抿抿嘴唇,皺一下眉心。
靜謐空氣似乎吞咽掉不知誰的一聲呢噥嘆息。
他慢慢搖搖頭,“沒什麼,”一隻手伸進褲子口袋,“就是想說,你的手機恐怕不能用了,”他把自己的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遞給她,“不如你先用我的吧,裡面的手機卡是你自己的。”
她那時只顧哭得一塌糊塗,由他幫她從手機殘骸里撿回了卡。
卓燕一臉呆呆的問:“我用你的,那你用什麼啊?”
張一迪答:“我還有另外一部,放在宿舍里。”
聽他這樣說,卓燕手下手機。
開了機,收到一條簡訊息。
顧成問她怎麼突然掛斷電話關機了,還說自己要進實驗室,最近會很忙,以後再同她聯絡。
卓燕心裡湧出一股酸澀,這股酸澀溺得她想要從鼻子裡面向外嗆水似的難受。
她有些哀傷的想,也許一切都是天意,註定她和顧成之間會磨難多多,連通個電話都要搞得她半身不遂,手機報廢。
盡力壓下心頭那股悲愴感覺,卓燕告訴自己,要堅qiáng起來,不要總是去想那些會讓自己不開心的事。
不開心的事qíng想多了,總有一天人要變得消極抑鬱的。
她的眼神遊離向張一迪褲子口袋上面,左瞄右瞧間,忽然很脫線的問:“別人打球身上好像都不帶這麼多東西的。你口袋裡除了錢包,居然還有手機,真不可思議,你揣這麼多東西在身上,蹦啊跳啊跑啊沖啊的時候,難道不會把它們甩出來嗎?”
她問得極其認真,仿佛這是個生死攸關的大問題。
張一迪卻撇著嘴巴笑起來。
她訕訕地摸摸劉海,小聲囁嚅:“難道我的問題很好笑?”
“我的口袋有拉鎖的,”他回答她的問題。
嘴巴上尤自帶著淺淺弧度,看起來既愉悅又好看。
“所以不論口袋裡面有什麼,都不會被甩出來!”
為她解惑完畢,他依然看著她,眉眼間竟是一副yù言又止的樣子。
很明顯,他有話想對她說。
可等了半天他也沒開口。
卓燕抬手又摸了摸額前劉海,忍不住先出了聲:“那個……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啊?沒、沒關係,想說什麼,儘管說好了,百無禁忌的!”
張一迪慢慢點點頭,皺了皺眉心,嘴巴張了張,好半天卻依然沒有發出聲音。
又隔了一會兒,他才慢聲地問:“還疼不疼?”
卓燕又是一愣。
憋了半天,他難道只想問她這樣一個問題?
她回他:“其實這問題你剛才好像已經問過了,呵呵!”gān笑兩聲,眨巴眨巴眼睛,她又說,“好吧,有問必答人品好。其實還有點疼,不過是在可以忍受的疼痛範圍內。”
張一迪再慢慢點點頭。
從他心底響過一聲淡淡嘆息。
其實剛剛他真正想對她說的,是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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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張一迪下樓去買飯。
回來時病房裡多了路陽小余孫穎,三個人正擠做一團圍在卓燕腿邊,你拱我推互不相讓。
激烈的肢體糾纏還伴隨著血腥的叫嚷吶喊。
“躲開躲開,這塊地方我先占的!”小余尖著嗓子嚷嚷著。
路陽推搡著她,“你給我邊去!當占座呢怎麼?你都霸占多大面積了還想占!你個面霸!不貪心會死呀!”
孫穎語氣頗含不屑,“非可一個地方搶,有這功夫我都占領廣袤土地了,真是兩個缺心眼的貳姑娘!”
卓燕聲音最悽厲,“你們太無恥太沒有人xing太缺少天良了!我是患者啊!我是病人啊!我臥chuáng不能動啊!都考慮一下我的心qíng好伐!你們倒是給我本人留點地方呀!!!”
仔細看過去,她手裡還揮舞著幾張破舊人民幣,“喂喂喂,你們三個人表那麼臭無賴,不是說好小腿一處兩塊、腳面一塊、腳底五毛嘛,你們這點銀子已經不夠了,想繼續畫趕緊補錢補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