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江山這樣一通不堪入耳、無理取鬧的咆哮,卓燕氣得簡直快要喘不上氣。
“江山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做什麼?知道不知道啊?!你……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忍不住滿心痛惜地質問他。
江山被她問得連連發出冷笑,“你問我怎麼變成這樣?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行,你想去就去,我成全你!你想去找他你儘管去、想去見他儘管去、想和他好儘管去!你別以為我沒你不行!你去、你去!你看我沒有你行不行!”說到後面,他喊得幾乎連聲音都已經變得沙啞。
卓燕氣得掉下淚來。
“要我怎麼說你才相信我的話?!我跟他,真的在畢業前就已經斷了所有聯繫、真的已經斷了啊!”
江山像是失去理智一樣對她冷嘲熱諷地說:“要我相信你的話?不難啊,你就去面對面跟他說,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跟我已經做過了;只要你敢說,我就信你說的是真的!”
卓燕無比錯愕,“你真的要我去說這樣……下流的話嗎?!你不覺得這是我們之間的隱秘私事與外人無關嗎?!”這樣做難道他不覺得窘迫嗎?!難道他不覺得這是在羞rǔ她嗎?!
江山像是和她槓上了,斬釘截鐵地答:“對!就這樣說!這是事實,如果你心裡沒有鬼,為什麼怕說!”
卓燕不停地吸氣、呼氣,胸口疼得像被人狠狠錘了一拳,眼淚想止都止不住。
“好!我去告訴他!沒問題我去告訴他我一定告訴他!但是江山你記著,這是你讓我去的、是你讓我去的!!”
說完她立刻掛了電話關掉手機。
然後,人一下就癱軟在那裡,疲憊得再沒有力氣挪動自己哪怕一下。
挫敗感鋪天蓋地地淹沒她。她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沒像剛才那樣歇斯底里地喊叫過。
她心裡泛起絲絲的涼意。
難道每對戀人之間,都是這樣的嗎?
她覺得心很疼,人也很累、很累……
卓燕其實真的不想去赴張一迪那個約會。
她是真的有報告要趕。
可是周末當她在計算數據的時候,一通完全意想不到的電話,直接打進實驗室里來。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卓燕,我是張一迪。”
聽著那聲音,卓燕不由有些怔怔地。
究竟,已有多久沒有聽見過這道聲音?
對方在電話里對她說:“一起出來見個面吃頓飯吧,好嗎?”他的語調還是那樣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可是仔細去聽卻又不難發現,在那平緩的波瀾不驚中,又隱隱蘊藏著許許多多的祈盼和期待。
“我明天就走了;讓我,見見豆沙包吧!”像是怕被拒絕,他最後竟追加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這要求一下擊中卓燕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他回來是祭拜他媽媽的。
而豆沙包是他媽媽留給他的。
他一定很想念他媽媽吧……
也不知道豆沙包還有幾年好活;也不知到等他下次再回來時,豆沙包還在不在……
可是一想到江山……卓燕心裡立刻鈍鈍一痛。
掙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作出決定。
“那……晚一點好嗎?我……我得趕一份報告,你告訴我地點,你們先去,我寫完報告會儘快趕到!”
再看到張一迪的第一眼,卓燕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種什麼感受。
他似乎又長高了些,比以前更加英俊。
他看到她時,用葛輝他們起鬨的話說,“老大的眼睛簡直就是刷地一亮、冒出了噌噌的綠光啊!”
他對她微笑注視,一瞬不瞬。
她像是有些緊張,又像是有些侷促;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臂究竟有沒有在抖著,“嗨!”她揮揮手,儘量讓自己表現自然,同他打招呼。
“嗨!”他回應她,並迎向她,“卓燕,好久不見!還好嗎?”
他臉上,有淺笑悄悄充盈在唇畔,像有某種發自內心的喜悅與動容正被掬在笑容之下。
看他向著自己漸漸走近,卓燕忽然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壓力。
這壓力令她有些緊張甚至是害怕。
她把一直提在手裡的小筐一下舉高,把它推送到張一迪面前。
“豆沙包!”她說出這三個字時,幾乎是微微地帶著喘,“快看看豆沙包吧!你瞧它,看到是你就一直興奮地在扭!”
張一迪眼底像有什麼黯了一黯。
緩緩地收住步子,他從卓燕手裡接過豆沙包。
他把小刺蝟托到與自己視線一平,喃喃地,像是在和它說話,又像是在和除它以外的別的什麼“豆沙包”寒暄:“豆沙包,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好久不見了,我很想念你,很想念!”
這一剎,卓燕覺得自己眼底很酸。
吃飯的時候,卓燕趁勢對張一迪說,要它把小刺蝟帶回去養。
張一迪沒有答應。
“還是你來養吧;它已經快要不認識我了。”說到後面半句時,他聲音里明顯帶著些落寞,“它已經跟我保持距離了。”他直直盯著卓燕的眼睛,一眨不眨,也鎖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移開。
卓燕的心咚咚直跳。
他究竟在說著這隻無辜的小刺蝟,還是在透著它說著什麼人?
她不敢再想下去。
今非昔比,她再也沒有資格隨意遐想什麼,也沒有資格去招惹別人對她有所遐想。
她豪邁地端起酒杯,“我敬你!”沒頭沒尾地,就這樣突兀地敬起了酒。
張一迪眼底漸漸氤氳起一片霧蒙蒙似的什麼。幽幽深深,隱忍而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