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一邊翻著手機。我看到他的手是抖著的,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抖著的。
我心裡疼得像被帶刺的輪子狠狠碾壓過。那種疼痛是鮮血迸she的,是不可閃躲的,是恨不能,就此死去的。
可是再怎麼疼,再怎麼恨不得死掉算了,此時此刻,我還是得活生生的把戲演下去。我說:“寧軒,你放手。你就算現在刪掉它們,也不代表之前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也不能抹殺你剛剛說的那些話。你就是沒把我放在心上,沒拿我當回事!”
寧軒簡直有些怒極反笑了,他激動的甩了下胳膊,說:“蘇雅你不是吧,我怎麼沒把你放心上了,你都長在我心上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說這些傷人又傷己的話!”他太激動了,甩胳膊的時候,手機從他手裡被甩脫到地上,下墜的勁道很大,手機一下變得四分五裂。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卻狠著心的借題發揮。
我尖刻的叫:“寧軒,你太孩子氣了!三句話不合,你就摔手機!以後我們有什麼矛盾,你是不是連我都要摔啊!”我知道最傷人的話,這一天裡我差不多已經都說全了。可是還不能停,這些,還遠遠不夠。我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繼續演著:“寧軒,你到底還是個孩子,你太讓我失望了!”
事後回憶這句話時,我一邊哭一邊笑的自己問自己,蘇雅你怎麼那麼雷人?連“你還是個孩子”、“你太讓我失望了”這種酸話也說得出。
可是當時這兩句酸話,無疑是重重打擊到寧軒了的。他看著我,痛苦的大口大口喘著氣,說:“蘇雅,你到底想怎麼樣?不至於為了幾張手機拍的照片,跟我鬧成這樣吧!”
我說:“你到現在也還認為是我在鬧!你到現在也看不到是自己做錯!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了!”
其實,我摸著自己的良心說,寧軒啊,我也不知道你哪裡做錯了。可是分手,總是需要些由頭的對不對?
是的,我和你,我們倆得分手啊!
……
在我jīng心又痛心的有心安排和投入表演下,那一天,我和寧軒終於不歡而散。
我們兩個,走在同一條街上,背對著背的,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誰也不曾回頭,各自向前孤獨而倔qiáng的走著。
在這之前,寧軒又問我一次:“蘇雅,真的你到底想怎麼樣才開心?你該不會因為幾張用手機照的照片,跟我鬧分手吧!”
而我總算等到他說“分手”兩個字了。我說:“寧軒,我知道了,想分手的是你!你看,這麼輕易地,你就把分手倆字給說出來了!你能這麼輕易就說出它們,看來我和你,我們是真的應該冷靜的想一想了。”
寧軒的臉幾乎都在扭曲,他像要哭出來了似的。他喊我:“蘇雅!”
我卻不可理喻到了鐵石心腸的程度。我說:“寧軒,那,我們就分手吧!”
寧軒衝過來,使勁的搖著我的肩膀,大聲說:“蘇雅你給我清醒清醒,別跟我鬧了!”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一眨不眨,面無表qíng,就那麼一直的看著他,把心灰意冷主意已決演了個十足十。
寧軒像有些傻了痴了似的,鬆開我,怔怔的,不知所措。
然後,他開始笑,點著頭的,嘲諷的笑。他身體裡的桀驁和輕狂,在我一次次變態無極限的刺激下,在低聲下氣的屈rǔ後依然得不到諒解的qíng況下,總算覺醒了。
他笑著,卻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說:“行,蘇雅!分手,好!那就分手!你自己說的,你別後悔!”
……
許多年後,我和寧軒重逢又重逢,他平靜的對我說:“蘇雅,我這輩子,最後悔說過的一句話,就是當年那句‘行,我們分手’。因為這句話,我的腸子小半輩子都是青色的。悔的。”
他說:“蘇雅,國外的月亮,真難看。對著那麼難看的月亮,我每天都高興不起來。我總是看著那個破月亮,想,都怨你啊,你要是好看些,我是不是心qíng就好起來了?然後我想,要是當時我能好脾氣些,任你說什麼也不去置少年之氣跟你說分手兩個字,我們是不是從此根本不會分開?”
他說:“現在我才明白,我心qíng好不好,和月亮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們當年會不會分開,和我說沒說分手那兩個字也沒關係,因為那時你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
我聽他說這些話時,沒心沒肺的一邊聽一邊笑啊笑,卻笑出了滿臉的眼淚鼻涕,笑出了一生一世都無法磨滅掉的深深感動和蝕骨心疼。
……
寧軒說:“行,蘇雅!分手,好!那就分手!你自己說的,你別後悔!”
然後,我們兩個,走在同一條街上,背對著背的,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誰也不曾回頭,各自向前孤獨的走著。
中間,是碎了一地的手機殘骸。
一步一步,腳下踐踏的是那些往昔里的快樂甜蜜;一步一步,從此鋪墊的是日後無法避及的苦澀分離。
眼淚在他看不到的時候,終於可以放肆的流淌起來。
模糊了雙眼,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喊著:寧軒,對不起!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