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上,江雨生把安眠藥放在酒杯里,顧元卓連灌兩杯,倒頭酣睡。
“幸好還有你在阿卓身邊。”陳律師把一切看在眼裡。
江雨生笑了笑:“還要多虧陳律師罵醒了他。這事對他打擊太大,靠我一人之力,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他哄過來。”
陳律師嗤之以鼻:“你們這些小娃娃,做事縮手縮腳的,沒半點魄力。這種時候,能讓他繼續糊塗著嗎?我看你們感情也是很好的。既然這樣,你就該板起臉吼醒他,給他兩個耳光不在話下。這是真關心他的人該做的事。”
江雨生點頭:“其實如果您不來,我實在沒辦法,也只有出此下策。”
“喲!我倒是幫了你的忙了。”
“是啊。”江雨生感激地笑,“既然您已經唱了黑臉,那我樂得繼續唱白臉了。”
陳律師一愣,發覺自己竟然被算計進去了。
他是長輩,不怕被顧元卓埋怨。但是江雨生是戀人,且本就正因為顧衛東的事和顧元卓在鬧彆扭。
這種時候,比起義正嚴詞、尖刻犀利,一個溫存體貼、無聲陪伴的戀人才是顧元卓內心深處最需要的。
再是忠言,也逆耳的嘛。
等雨過天晴,陳律師拱手告辭,江雨生可還要和顧元卓繼續過日子的。
第37章
江雨生曾無數次從顧元卓的口中和財經新聞里聽到過顧衛東的名字。
這個白手起家的金融巨子的事跡這些年來不斷被人傳唱, 他拍攝的精美考究的人像總能見於各大財經版塊。又因為他相貌堂堂, 生性風流,還偶爾和個別當紅女星一同出現在娛樂版塊上。
那是最標準的業界精英的照片:筆挺的義大利手工西裝, 一絲不苟的短髮, 兩鬢有著恰到好處的斑白, 給他英俊成熟的面孔增添了極富魅力的滄桑感。
等見到了顧衛東本人,江雨生發現, 人死果真如燈滅。那一團籠罩在人身上的光環倏地褪去了, 剩下一具殘破、灰白、僵硬的身軀。
任你生前創下多少豐功偉業,哪怕睥睨千軍, 傾了多少城池家國, 死後依舊要赤-裸地躺在陳屍袋裡, 任人擺布。
顧衛東的身材比江雨生想像的還要健壯,相信他在生時,同西方人走在一起,也絲毫不遜色。顧元卓運動員般的身軀顯然繼承自父親。
顧衛東選擇自盡的方式時, 肯定體貼地替家人考慮過或許會選擇開放式棺木。子彈自他上顎射入, 從後腦出來。雖然掀去了後腦一大塊顱骨,但是躺下來, 絲毫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江雨生當時甚至還替顧元卓想,如果想要遮掩, 完全可以說顧衛東死於心臟病突發。
顧元卓在父親的遺體邊站立了許久, 終於低聲說:“是他。是我父親。”
驗屍官點頭,拿來文件讓他簽字。
顧元卓忽然蹙眉:“他患有癌症?”
“是的。”驗屍官說, “腸癌三期,已經擴散到整個腹腔。相信醫生會告訴他,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顧元卓握筆的手顫抖著。他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諷刺的是,恰好有警察送來一具屍體。
死者是個流浪漢,頭髮鬍鬚濃密雜亂如麻團,滿臉污濁。陳屍袋一拉開,一股混合著垃圾和糞便的腐臭朝著人狂撲而來。
驗屍官早已練就了一副麻痹的心腸,眉毛都不皺一下,將流浪漢擺在了顧衛東的隔壁。
停屍間大概是天底下最平等的地方之一。流浪漢會和巨星名流比鄰,再水火不容的仇人,進了這裡也只有擠在同一個大冰櫃裡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