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六月初夏來臨時,江雨生和徐懷仁已十分親密了。
不論徐懷仁內心怎麼想,至少在江雨生看來,他們是一對秘密的情侶。
他們每日裡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在無人的教室里擁抱和接吻。只是徐懷仁的克制和江雨生的羞赧,讓他們一直沒有做到最後一步——這對兩個青春期的少年來說,簡直值得為他們奏響國歌。
或許是愛情的滋潤,江雨生不僅在生活上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學業上更是突飛猛進。
老師為了照顧兩個參賽學生的情緒,從來不告訴他們對方的模擬試題的成績。但是當江雨生的成績連續三次都明顯優於徐懷仁後,老師對兩個學生的一些細微的區別對待,被敏銳的徐懷仁察覺了。
“這就是和你的競爭對手談戀愛的壞處。”江雨生告誡敏真,“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對那些和你有深切利益關係的人,永遠不可以掉以輕心。你將來談戀愛也要注意。不能光有激情,一定,一定要看重對方的人品。”
“他要輸給你了,於是就對你使壞?”敏真焦慮,仿佛這是正在發生的事。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敏敏。”江雨生安慰她,“不過,是的。我和你說過,他是個野心蓬勃的人,將事業前途看得極重。我對那個出國名額不以為然,但是他卻視那個名額如囊中之物,不允許別人染指。哪怕這個‘別人’,是和他正在秘密交往的男朋友。”
“你就沒有察覺到他有什麼不對勁?”敏真問。
“我那時候對人情世故的了解實在乏善可陳,我只以為他因為競賽壓力太大而導致情緒低落。”江雨生自嘲,“後來回想,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在謀劃如何對我下手了。”
“我真不理解。”敏真說,“一個人要多冷血無情,才會對相愛的人下手。”
江雨生冷冷道:“那是因為他並不愛我。”
愛是高尚純潔偉大的。卑劣污濁渺小的,只是借愛之名行自私之事的人類罷了。
而十六歲的江雨生就如同一隻對險惡一無所知的幼鹿,在鮮花嫩草的引誘下,一步步踏進了獵人的陷阱之中。
江雨生說:“我信任他,從不曾想過他會暗地裡想要除掉我這個競爭對手。而且會用那麼卑劣的手段。他可以讓我生病,錯過競賽或者發揮失常。可以直接和我說他想要那個出國名額,我又不會和他爭。但他都沒有。他直接動手毀掉我。”
要一舉毀掉一個優秀的學生,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讓他背負上作弊的罪名,直接失去競賽資格。
“初賽前夕,徐懷仁對我說,他的師兄能從另外一所大學裡弄到了許多質量更好的參考題,比我們的老師給我們的要好許多。但是他手頭拮据,想找我借點錢去買。”
江雨生用他最為冷靜的語氣,訴說著這段人生中最慘痛的往事。
“那時候他生日快到了,我理所當然覺得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買了考題給他做禮物。於是我和那位‘師兄’聯繫,用我積攢了一年多的零花錢和獎學金,買下了那份‘參考題’。”
敏真雖然其他的生活經驗不足,但是學業考試上,她已駕輕就熟。光是聽江雨生說了個開頭,她就立刻知道陷阱是什麼。
“那是一份泄露出來的真考題,是不是?”敏真嗓音顫抖,“他陷害你作弊!”
江雨生平靜地點了點頭。
“很不湊巧,剛好那兩年,是高校里考試舞弊最嚴重的兩年。英語四六級和各種資格考試,考題泄漏幾乎成為常態。有關部門決定展開嚴打,我恰好撞在槍口上。”
徐懷仁則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他藉口這份禮物太昂貴,堅決不肯收。江雨生自己則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參考題”做了。
“初賽前一日,我被輔導員叫到辦公室。”江雨生說到這裡,嘴角反而還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有兩名公-安干-警在等著我。他們核對了我的信息,確認了我的購買行為後,告訴我,我因為參與到一起相當嚴重的考試舞弊案中,有可能面臨被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