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所有的人都要從這條走廊走過,沒有捷徑,別無其他選擇。
敏真癱倒在江雨生的懷中,已昏沉沉睡去。可大人們沒有一人能合上眼。
於懷安手握一支小小的十字架,在閉目禱告。郭信文陪在她身邊,輕拍著她的背,隨她一起默念著禱告詞。
郭信文曾和江雨生說過,他們這對前任夫妻並不是虔誠的教徒,半年都進不了一次教堂。可是在這個親人生死攸關時刻,他們已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後,只有將所有未知寄託於信仰。
他們向那不可及的神靈禱告,乞求他的寬恕與垂憐。
相信此刻的手術室里,於懷平躺在聚光燈下,如沐聖光。
江雨生抬頭朝顧元卓看去。
顧元卓心中亦微微一動,側過頭來,在他額頭上吻了吻。
“元卓。”
“嗯?”顧元卓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江雨生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胸膛上。
“元卓。”江雨生又喚了一聲。
他凝視著愛人目光飽含著無限的眷戀與深愛,如望著這世上最珍貴的瑰寶。顧元卓融化在了江雨生這濃烈的目光之中,深深沉醉進去,與他交融成了一體。
兩人手指交握,掌心相扣。
“顧元卓,”江雨生輕聲說,“你不要死,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顧元卓明白他的意思。
他緊擁住了江雨生,唇貼在他泛著冷汗的額角。
“不會的。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你的身邊,我們至少還有五十年的光陰要一起共度,我才捨不得死。我連眼睛都捨不得閉,手也捨不得鬆開。”
所有的怨懟與分歧,在生離死別面前,都是一粒渺小的塵埃。
在時光無邊無涯的荒原里,在命運轉折頓錯的歧路中,生命是一束稍縱即逝的光,愛卻是一場永不停歇的風。
就像一朵花苞裂開,在月下緩緩舒展著花瓣。當一段生命停止,另一段生命卻回歸了大地。
那一道奇異的脈動,被最有靈性的孩子捕捉到。
敏真忽而開口道:“我聽到了。”
大人們都驚訝地看向她。少女依舊靠在江雨生的懷中,雙目閉著,顯然是在夢裡囈語。
敏真呢喃:“我聽到了……是心跳聲……”
誰的心跳聲?
手術室的門打開,主刀醫生大步而來。
於懷安猛地起身:“楊主任……”
那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端正的面容,笑意輕快。
“手術很成功,懷安。你哥已復律成功,很平穩的竇性心律……”
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耳中嗡嗡作響,只能捕捉到醫生的一點隻言片語。
“……還沒有脫離危險期,要在無菌病房裡觀察很久……只要沒有排異反應,他就會沒事的……”
“懷安,你哥好像突然有了鬥志。我想他會堅持過來的!”醫生拍了拍於懷安的肩。
大人們如何狂喜,如何慶幸,敏真都不知道。
她在半睡半醒中,隱隱聽到有女聲在吟唱。那嗓音優美空靈,仿佛來自天堂。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依偎在天使的懷裡)
Fly away from here.(遠離這裡而去)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遠離了黑暗冷寂的房間)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和你懼怕的無止境)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你從寂靜幻夢的殘骸中掙脫出來)